桂花19岁那年霜降前后,姑姑把她本村的潘土介绍给她,听爹说那人是个木匠有手艺,那年月木匠是村里红人,谁家孩子结婚了或者搬新房子了都要打家俱,都要好酒好烟的伺候着,木匠和瓦匠的家境,在当时的农村,都还算是不错的。桂花自己只是羞涩好奇,并不会多想,爹说好,自然好。
逢集日,约在姑姑家见面,姑姑家在镇上,离桂花家五里路,虽然只相隔五里路,镇上却有个电影院,邮局和银行,姑姑家的羊肉馆也开在电影院旁,逢集日喝上碗羊肉泡大饼,再看上一场下午场的电影,是镇上青年男女最幸福浪漫的事。
上个月桂花跟着姐姐看了《红高粱》那个九儿和余占鳌的爱情,真想再看一遍。
阴历二七是集日,见面那天阴天,有点冷,一大早桂花把两根长辨子用木梳沾水,梳得一丝不乱。又想起用姐姐冬梅的火钳放在煤球炉上烧热了卷了卷刘海,光滑的额头,立刻多了妩媚,用冬梅的口红涂了嘴唇,镜子里的桂花长睫毛一扑扇,立刻比平时添了色彩。
就是这样一个小美人,后来她的男人说她没有女人味,领着有女人味的情妇跑了。自己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两个女儿拉把成人。大女儿从小争气,在学校里门门课程第一,放学路上还能割一大梱青草喂牛。师范毕业后在镇上教书,嫁给了村支书的儿子,小女儿也紧随姐姐考上大学上学去了。
村里那些以前瞧不起她的人,现在无人不羡慕她,女儿女婿的孝顺,令那些给儿子看孩子,还得遭儿媳白眼的婆婆万般羡慕,这自然是后话。
吃过早饭,爹收拾了一包自己种的旱烟叶给姑夫带上,又挖了一捆菜园里的大葱到集上卖。从里屋推岀车梁上缠了红塑料带的大金鹿自行车,桂花说:爹我带着你吧,爹噔了她一眼:我坐后边好看!桂花吐了吐舌头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到了集上,爹卖菜,桂花提着烟叶步行到了姑姑家的羊肉馆,进了门看见姑夫围着个油渍斑斑的围裙在收拾羊下水。姑夫我姑哪?姑夫抬起头,小眼睛扫了她一眼,眨巴一下,哝,在后边。
哟,桂花来了,姑姑听见声音走岀来,姑姑身高声也高,走路一阵风,桂花刚放下烟叶,就听见身后有个男声:“叔忙着哪”。姑夫:“进去吧刚来”。
桂花回过头,身后站一个高个青年,大背头,黑脸堂,乔麦皮色外套。桂花心跳加速脸发烧,待青年走近,他胸前的一片油渍冲淡了桂花发烧的脸。姑姑说:“这是潘土,这我侄女桂花”,随手给他们倒了两杯水,端了盘瓜子,放上盒大前门香烟。
看见潘土红着脸坐在那儿用手搓腿,姑姑把水端给他说:“小潘喝水吧”。潘土红着脸说:“我不渴”。“那你抽烟吗?”“我不会抽”。“那就吃瓜籽吧”。“也不会吃”。桂花扑嗤一声笑了,“瓜子也不会吃?”潘土闹了个大红脸。
桂花喝了一口热水,这人也太老实了吧,就是个木头人。飞快扫了对方一眼,虽然自己也是大闺女上轿第一次对象,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还比自己大三岁呢,来之前听爹说对方没娘,他爹和一个姐姐爷三个过日子,条件不好不孬,可是桂花似乎一时就没了兴致。
这时潘土冒去一句:“我们赶集去吧”。桂花说:“我刚从集上过来,要不你去吧”。过了半天,潘土才说:“那我先去了”。
桂花瞅着他的背影走岀去,有点遗憾,他怎么没请自己看场电影,姐姐冬梅说,如果男方看中了女方,都会请女方看场电影的。就是说他没看中自己,桂花一时有点茫然失落。
过了两天姑姑来家对爹说:人家男方看中了桂花,你们呢?娘吭哧半天:桂花嫌他太老实了,姑姑急了,老实不好吗?老实人就知道干活,挺好的呀,平时他爷俩都会干木匠挣钱,家里有他姐收拾家务,这不他姐要结婚了,正好桂花过去。
“我过去就为了给他收拾家务”,桂花撇了撇嘴。“女人不干家务干啥呀”,姑姑笑了:“哥你说”,桂花爹磕了磕烟袋锅:“你姑了解他祖宗三代都是老实人,人样还行,也还有个手艺,差不多就行了”。爹又磕了下铜嘴烟袋,就这么定了!
桂花总觉得哪里欠缺点啥,可又说不上来。
一年后,桂花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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