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98年3月6日,在华盛顿举行的越战老兵纪念大会上,55岁的汤普森被授予“英雄战士”勋章。
2006年,一家美国公司与媒体携手开展了一项公众调查,在“谁是你的英雄”的主题下选出了20位公众心目中的英雄,汤普森位居第二。
汤普森究竟是什么人?他究竟在越战中立下了什么样的赫赫战功?
没有。
他唯一做过的一件事,就是当他的战友们包围了一群越南平民并准备开枪的时候,他把枪口对准了战友:
你开枪,我也开枪!
这个举动让他上了军事法庭,却也让他身上闪现的人性光辉被人们看见。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军事法庭终于不敢给他定罪。
美国人对英雄的定义,有时候完全让我们看不懂。
也许是因为我们定义“英雄”的标准,差不多必须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要么救火被烧死。
要么救人被淹死。
然而仔细想想,当汤普森举起枪的那一刻,他面对的,绝不仅仅是死亡那么简单。
他救下的,是完全素不相识的“敌人”。
他枪口所指,却是自己的同胞,自己的战友。
他面临的,是战友的决裂,是军事法庭的审判。
他最有可能得到的称号,不是英雄,而是叛徒。
(二)
小时候看动物世界,最不喜欢看到动物之间为了一口食物相互争抢。
最害怕看到的镜头,是强大的掠食者对弱小动物的野蛮捕杀。
掠食者的血腥,暴力。
弱小者的无助,可怜。
当狮子追捕羚羊,每一只羚羊都在拼命地奔跑,竭力地想要逃脱。
没有哪只羚羊会振臂一呼,号召同类竖起尖利的角,对准那凶恶狰狞的敌人。
哪怕只有这种团结,才是它们免遭屠杀的唯一有效的方法。
它们只是奔跑,只是逃窜。
即使看到被抓住马上就要成为掠食者美餐的,是自己的伴侣,自己的父母,或者自己的子女,也不会有谁奋起反抗。
只要今天能够侥幸逃脱,明天又能够迎来一天的生命。
依旧可以小心翼翼地交配,胆战心惊地觅食。
它们中没有英雄,
它们也不需要英雄。
那时候看动物世界,既有对于那些掠食者的冷血的痛恨,也有对于这些懦弱者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痛恨。
庆幸我们不是那样的无知胆小的低等生物。
长大以后才发现,
人类并不比它们高等。
最起码,在面对利益的时候,或者在面临危险的关头,我们和它们是完全一样的。
人,首先是一种动物。
也始终是动物的一种。
(三)
读书那会儿,每当读到“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就忍不住要长吁短叹一番,很为李广不平。
少年不识愁滋味。
后来看了看史料,才恍然大悟:
李广,本就不够资格封侯。
封侯,得有军功。
简单地说,就是你得杀多少多少人,才能论多少多少功。
像卫青霍去病这种,动辄“杀敌数千”“斩首上万”的,才有资格封侯拜相。
而李广虽然从军50年,大小70余战,真要是统计下来,杀的人肯定远远达不到封侯的条件。
为什么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一将功成,脚下必定是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什么“天可汗”,不过是谋杀兄弟,逼父让位的心狠手辣之人。
什么“千古一帝”,不过是穷兵黩武,灭尽六国的暴君。
什么“一代天骄”,不过是硬弓铁骑,杀遍欧亚的屠夫。
很多人只看到一将功成的光宗耀祖,又有几个人看得见那些意气风发的帝王将相背后那累累白骨?
那些辗转挣扎在刀口之下的弱小生灵,最后不过成了他们屠刀下的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那些曾经各种鲜活的躯体,曾经灵动的四肢,最终不过成了垫着他们步步高升的踏板。
哪有什么英雄,早被尸骸和鲜血淹没。
(四)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
那时已经没有人能为我说话了。”
雪崩到来之际,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我们早已习惯逃避,
然后又希望有人挺身而出。
我们早已习惯失语,
然后又希望有人大声呐喊。
我们早已习惯在背地里诅咒不公,
然后在权势面前弯下膝盖。
我们早已习惯了对同伴遭遇的袖手旁观,
然后又感叹无人听到自己的哀嚎。
(五)
看美国电影,经常听到一句话:
“遵从自己的内心。”
面临抉择举棋不定,
紧要关头彷徨迷茫,
遵从自己的内心。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每时每刻,都坚决果断地遵从自己的内心。
从心。
怂。
“好好吃食,天天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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