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草

作者: 林建明 | 来源:发表于2023-08-11 05:36 被阅读0次

    乘着早上阴凉,去屋后拔了一会儿草。

    本来轮不到我去拔的。村里有专职搞卫生的人,屋后空旷的地方,个把月时间会喷一次除草剂。只两三天的功夫,嫩的老的都变成黄的了,连同香樟、苦楝、泡桐的苗木也都未老先衰,神奇得很。

    更神奇的是,他每次到屋后我都知道。是大黄告知我的,它一见到他的影子,便见了仇人似的吼叫,咆哮,铁链拽得紧崩崩,恨不得拽断了,扑上去。听到大黄鬼哭狼嚎的声音,我就出现了,找根棍子吓唬它,安稳它。再转过身子递上一支烟,一张笑脸。打药水的人心有灵犀,喷雾器的喷头背对着蔬菜一晃而过。

    这次打药水我不在家,大黄和他怎样的对峙我也想象不出来,但我能看到草黄了,蔬菜没受到一点影响,这说明即便我不在家,面子还在。但我还是有点内疚,这是浅夏时栽下的几棵冬瓜南瓜引起的,它们的身子还在菜地里,藤蔓却像疯玩得忘记回家的傻小子,趟过了地头埂的小沟,盖住了沟边小路,将一片空地硬生生地抬高了几十公分。而且瓜藤粗壮,瓜叶葱郁肥厚,像小时候过夏季用的小扇子。让人一眼看上去菜地的面积增加了一倍。繁茂的藤蔓、叶子庇护了其间的许多杂草,让它们生活得清闲自在,有滋有味。

    也捆绑了喷雾器的手脚。

    我的手脚没被捆绑,草长在藤蔓中不能用锄头,事实上我家也没有,只有最原始的办法,用手去拔。况且这个方法小时候就用过。那是黄梅季节,一场雨连着一场雨,似乎是没有尽头。棉地花生地芝麻地,草比庄稼长得快,一丛丛,一片片,包围着禾苗,有锄头也用不上。庄稼人性急心更急,雨中也有人扛着伞,披着雨衣,蹲在地上拔草。我结婚次年,梅雨季也是雨水涟涟。六斗那块地地肥草密,我也拔过几天草,从此对草的印象一点也不友好。

    以前在我们老家,庄稼收获多少好像是老天的事,庄稼地里长多了草,那就是件让人耻笑的事。这些年逢时过节回去,发现曾经笑话别人的人,他的地里从不种庄稼,只有杂树野草,但却成了别人羡慕的人。时间能改变人的语言,能改变人的认知,也能改变人的思维。

    阳光越到树梢,移到菜地上空时,我退场了。站在树荫下,看看还有漏网之鱼,也没想返身去拔了。世上的草是拔不尽的,即使是除草剂,抑或是其它再伟大的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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