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人找到方向,却又不知前方是何处!
他将车停在电台门口,眼睛专注地盯着门口进出的行人,生怕错过她离开的身影,电台里她温柔地声音依旧在耳边鸣响,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找到归属,这个圣诞节他喜欢,连电台门岗里守门的大爷他瞬间都觉得亲切。
尹君珀动了动自己早已僵硬的身体,电台里的声音早已换成别人,但她依旧没有出现。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已经午夜一点,如果这就是她的工作,似乎太辛苦了!几分苦涩在心头滑过,他掐了掐自己的眉间,想用这样来缓解眼睛的干涩。
突然,一个倩丽的身影从他车前走过,尹君珀心里一惊,赶紧打开车门冲出车外,女子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失落地转身,不是她。
“妈,下次你就别来接我了!”
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停留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尹君珀听到声音浑身颤抖,是她,他侧过头,不远处一对母女正慢慢朝他走来。
他想喊,可是口中那三个字却如鲠在喉,他如木偶般呆呆地站在车前,看着二人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长发随意地散落在她的肩膀,依旧是可爱的娃娃脸,清秀白皙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划向唇边,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空洞而木然,只有她的嘴角依旧挂着他熟悉的微笑。
她旁边的中年女人鬓角满是白发,岁月的沧桑在女人的脸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他实在无法将她跟五年前孟惜惜的母亲田敏联系在一起。她苍老地让尹君珀诧异,满满地负罪感心在头涌起,令不敢他直视她的目光,尽管他知道她压根不认识他。
彼此的距离在一步步中缩小,然后默然擦肩而过,尹君珀目送着她们的背影,久久未动,不知何时他的脸上湿润一片...
自从知道她的工作地点,他开始打听一切有关她的消息,终于将她这五年的经历拼凑齐。
当年他那不经意地随手一推,将她伤的太重了,她的眼睛除了换眼角膜,还需要做开颅手术,手术的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可能令她半身不遂。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那时,她的爷爷突然离世,这一耽搁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机。黑暗的天空从此笼罩她的双眸,命运戏弄了她的人生,但她没有放弃,从那之后,开始学习盲文,适应黑暗的生活。找工作意料之中的困难,但她是个要强的女孩,不希望父母整日为她难过,恰好她表哥工作的电台缺一名播音员,就让她试了试。她甜美的声音,乐观开朗的性格令她收获了一大批粉丝,两年之后,她开始在播音界渐渐有了名气,现在惜惜姐姐这个名字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已是家喻户晓...
他就知道,即便全世界都抛弃她,她仍不会轻易放弃,她会将自己的生活依旧活的精彩,哪怕没有漂亮的外表,她依旧能用她的善良和才华来征服这个世界!因为,她是他的孟惜惜!
“惜惜!”尹君珀嘴中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光亮...
他现在每天下班都会守在电台门口,看着她下班,有时她自己一个人,他会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拄着盲人棍四处点地,缓缓前行,“哒哒.哒哒.”的声音一声一声敲在他的心头。
一度让他想起她实习时候,穿着不习惯的高跟鞋,趔趔趄趄地追赶在他身后,嘴里却喋喋不休。
“尹君珀,你实习的地方怎么样?”
“你得好好表现,可别耍酷,你能不能多笑笑,多帅呀!”
“尹君珀,我被排挤啦,你有没有遇到?”
“尹君珀,你真不喜欢叶倩么,她人长得漂亮又优秀,听说这次她的实习单位对她非常满意,她毕业就可以去那里上班,那可是金融界的巨头,可惜,我就没她那么幸运啦!不过,没关系!我不会放弃的...!”
“尹君珀,你将来到底想去哪里上班?”
每次他大步往前走,她小跑跟上,耳边一直传来她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她有时会抱怨...
“尹君珀,你就不会说句话,不说话也等等我呗,穿这高跟鞋很累哎...!“
“尹君珀,你有点人性好不好...!”
......
临近春节,她的倩影突然消失,这让尹君珀淬不及防,他脑子里天马行空猜测的各种可能,如果不是车载电台里她的声音依旧准时出现,他想他一定会崩溃。他想去找她,又害怕面对她,矛盾的心情让他越加烦躁,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残留,他怀疑自己会在电台门口安个家。
点燃一根烟,尼古丁的辛辣冲刺着他的肺部,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不知为何他的肺似乎排斥吸烟,每次只要他抽烟剧烈的咳嗽会带出他的眼泪,让他看起来越加狼狈。他常想,是不是孟惜惜给他下了诅咒。读书时,孟惜惜似乎对香烟过敏,每次聚会只要有男生抽烟,她必定会泪流不止,她总是在耳边告诫他,吸烟有害健康...。她出事后,他开始戒烟,有时忍不住想吸一口,结局必定惨不忍睹!
“惜惜...!”
他以为是他的错觉,但车外的喊声似乎又调高几分。
只见一个带眼镜的男子从电台跑了出来,电台门口站着的女子正是孟惜惜。
尹君珀赶紧关掉收音机,他打开车窗,侧耳倾听,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凸显,无人知道他那忐忑的心情。他收集的情报告诉他,孟惜惜未婚,并无男朋友。他当时知道这个消息时心底窃喜一片,可眼前这一幕让他紧张!他知道他的惜惜是怎样一个女子,她太容易招人喜欢了,哪怕她如今的外表残缺,他担心会有同他一样独具慧眼的人识她。
二人的声音太低,他隐约听到“音乐会”三个字,尤其那个男子的脸上似乎发着光,尹君珀浑身冷气外冒,他脑中的警报声不断,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子一定喜欢惜惜。
他的拳头狠狠地敲在方向盘上,“嘀...嘀...!”
尖锐地鸣笛声惊扰了前方的男女,孟惜惜跟那个男子告别,开始朝尹君珀的方向走来。
尹君珀下了车,“嘭”一声车门关闭的声音,让孟惜惜侧耳驻足。
尹君珀握紧双手,薄唇微抿,目光锁住孟惜惜,二人就这么对望着,只不过他是在看她,而她却不知他是谁!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恐怕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我是谁!
孟惜惜转过身,开始朝前方走去。
“惜惜!”尹君珀在心里喊着她的名字,他的手掌被他的指甲抠出血痕,他是要有多克制,才能忍住将她搂进怀中。
突然从道口窜出几个小男孩,他们扔着手里的鞭炮,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几个小鬼围着孟惜惜嬉闹一番,带偏了孟惜惜的前进方向,她前方的路变成了汽车前行的马路。
眼看绿灯熄灭,红灯随即显现,身旁的汽车开始鸣笛,汹涌地朝孟惜惜的方向驶来。孟惜惜似乎开始有些无措,她茫然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尹君珀!
所有的理智建起的心里防线在那一刻全部土崩瓦解,他再也无法蒙骗自己,飞奔上前,紧紧地将孟惜惜搂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发顶,心里不断地呐喊“惜惜...惜惜...!”
川流不息的车辆在二人身旁呼啸而过,那一刻尹君珀祈祷时间永远定格,他心丢失的那片缺口终于被他找了回来...
“先生..先生...!”孟惜惜慌乱地呼唤声终于将他唤回现实,他才发现孟惜惜满脸局促,慌张地看着他。两旁的行人纷纷侧目,奇怪地看向二人。
他拉着孟惜惜的手,将她送回人行道,满眼温柔地注视着她的脸颊,那里的疤痕是如此的明显,即便是昏黄的路灯依旧看的如此真切。
“先生,刚才谢谢你!”孟惜惜似乎有些紧张,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既熟悉又陌生,但女人的自觉告诉她,他并无恶意。
“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尹君珀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让孟惜惜脸颊不自觉地绯红,她连连摇头:“不用了,太麻烦了!你告诉我政西路在哪边就可以!”
“政西路!走吧!”尹君珀固执地握住孟惜惜的胳膊,他当然知道她家的位置,他已经跟踪她太久,甚至连这条路的路标,每一棵树都刻入他的脑海里。
孟惜惜发现自己无法摆脱他的桎梏,只能妥协。他的气息让她熟悉,心里有些怀疑,她侧过脸问:“先生,我们认识么?”
尹君珀心里咯噔一声,他的女孩太敏锐,他的后背开始冒虚汗,他不想骗她,可实话又说不出口,他犹豫半晌,说:“认识,我喜欢听你的节目,你是惜惜姐姐!”
“你怎么知道的?”孟惜惜谨慎地看向他,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尹君珀。
他心虚地回答:“刚才电台门口听到的!”
孟惜惜没有再追问,二人各自沉默,直到一道男音插入。
“惜惜,你跑去哪啦?吓死爸爸了!”
孟惜惜的爸爸孟怀远拉着她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道。
“爸,我没事!是这位好心的先生送我回来的!”
经孟惜惜的提醒,孟怀远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定眼一看,眉间微蹙,总觉得这个男人很是眼熟。
他审视的目光让尹君珀提心吊胆,他曾跟孟怀远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从看守所出来去医院看望孟惜惜,他知道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恨不得当场杀了他...他那劈头盖脸的呵斥声至今仍不绝于耳。
岁月似乎对他同样残忍,当年意气风发的心理医生,如今头发花白,背部微微佝偻,唯一不变的是他那锐利的目光。
“惜惜,你先进去,别让你妈等着急了,爸爸送送这位先生!”
孟怀远的话让尹君珀的心一沉,他无奈地苦笑,他认出他来了。
“行,先生,谢谢你!”
孟惜惜朝他友善一笑,转身离去。
尹君珀贪恋地注视着她离去的目光,不知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再送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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