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医论

张金霖撰

有媪妪者，患痢疾之瘵。其夫子闻之，市药而寻医，乃去家而寻。然媪妪念而求佛，日三香而奉，瘵未见稍愈。

是日，媪妪行于阛阓，忽闻吆喝：洋之神药也，治百病而无遗者，妪前视。另妪诹鬻者曰：“神之甚者！真乎？”鬻者不说，然不敢作，乃佯言曰：但服之，速除。于众人不见处，与其青蚨曰：服之而已，后曰瘵既愈。妪为贪愞，见青蚨而嚚昏，乃服之。见众人曰：神药也，吾患风湿之疾，脽脊髀臁者，夙夜寤寐剧痛，寝不可覆，懤懤烦闷。今服之，寒气皆去，无淤积者，甚为舒畅。欲市需速购之，过而无也。鬻者曰：仅三十又五可携之归。媪妪诹鬻者：可治痢疾者乎？其人曰：可以治之。

于是名医过之，见媪妪欲市之，呼其而曰：此药何效？媪妪欣然曰：可治风湿痢疾者，其另妪服之曰：亟风湿既愈，曾无佯状。医观妪其色，使其舚舕，观其苔。曰：汝患痢疾。媪妪惊，询其曰：汝为医者？医不言。乃肃然曰：天无治百病之药。不可金断觿决。吾观所谓风湿者，未尝患风湿也，盖获青蚨也。妪乃从之。

其夫子闻：有名医者，居于此地。然不知其宅舍焉，于是见张生。子询张生，曰：生可知此地居一名医？生曰：知之，但问子何事？父曰：老妻痢疾，欲寻医而治，然仅闻此地有，而不知其居。生慺诚曰：其人居于南山，隐于林岑之间，欲求之，需克崄巇，需渡渁川。吾仅知此，其人之道，疑难杂疾，但与之耳。父子谢而去。

于是父子往南山，山则巄嵷嵽嵲，水则潺潺溶溶。寻于山中，乃寻之。叩其门，名医开。问父子曰：汝等寻吾何事？父子乃答之。名医呼其入，瀹茗而曰：吾不闻世事二十载矣。间下山鬻药。汝曰延吾之治，吾不敢应。子或之，询其故。医恸然曰：曩日，吾遇患痢疾之妪，其亲戚延医而治，弗愈。延吾之治，吾曰：是疾也，从医嘱。乃研药而煨汁。仅服五日，其色稍润。然妪怫然詈吾：未见愈，庸医欲懗财！吾曰：其疾需缓治，不可一蹴而就。欲速则不达！妪益怒，使吾去。尔乃求神问卜，终成沉疴痼疾，后妪奄然殂殒，其亲戚谤讟于阛阓，黔首皆责吾。是故吾隐居于南山，采茯苓莱菔，养鯈鲤鱮鳙，喂鸽凫鹅鶤，植虋谷荣葩。今闻二人跋山涉水，盖感于情之坚深，吾愿往之。”父子谢之。

于是臻其庐，妪见名医，惊曰：尝见其人！医但笑。开药而研之，后煨之。谓妇曰：小疾不可轻视，搁则将为恶疾。循序渐进，持之以恒，定能治之。神为虚物，不可福汝。妪乃从之。后药尽，医去庐而取药。妪友访其，曰：其医尝弑一妪，汝知乎？妪戄然曰：吓！妪友曰：使其速去，弗则殒命。乃去。于是名医归，妪曰：子尝闻一事乎？医曰：何事？妪怫然曰：尝有一医，治痢疾而致其病殁，子闻之欤？医怔忪曰：稍有耳闻。妪曰：其人为孰？医曰：吾不知。妪曰：汝心知肚明！乃绝药不淾。医乃不去，呼其夫子候其床前，守七天。妪曰：既已加重。且殒之，乃从医嘱。

妪瘵既愈，夫子谢之，妪谢之曰：神医者乎！定以倾家之财而与之。医曰：古之寻医者，定从医嘱，医者仁心仁术。然今人曰，医者黑心，欲诓财而治殒，乃不为医之德者。乃离庐而去。后妪曰其居处，人寻之，其人不见。见张生，张生仅曰：尝闻之，不知其居处。

时丁酉冬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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