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终于画出了心头萦回多年的幻景。”我望着拉姆齐夫人,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田野里,紫色的、柔和的风信子与百合迎着风摇动着,好像在庆祝这场胜利。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人们如何在战争中死去,尸骨如何在印度的沙土中发白、燃烧。
可最终我们还是胜利了,对不?詹姆斯回来了吗?回来后就跟着他们一起搞研究吧,成为一名伟大的数学家。拉姆齐夫人这样想着,心情仿佛舒畅了一点。尽管,莉丽没有按照她的意愿嫁人。班克斯,多好的一名学者,不就岁数大了些,但莉丽不也已经四十四岁了嘛。一个人到了四十四岁,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我虚度年华,有何收获?”想不起是谁说过的话。那么,它意味着什么?时间,就像黑暗的洪流将我们冲刷,没有东西可以幸存下来,时间,从钥匙孔和缝隙中溜进来,蹑手蹑脚地绕过百叶窗,钻进了卧室,吞没了水壶和脸盆,吞噬了红色、黄色的大丽花,淹没了五斗橱轮廓分明的边缘与结实的形体。
“你”、“我”、“她”都随着岁月流逝而灰飞烟灭,什么也不会留存,一切都在不断变化之中。但是……
拉姆齐夫人指着莉丽,指着莉丽的画。她说,唯有文字与绘画可以突破时间的流变,得以保存。
是呵,生命在这儿便静止不动了。野花,树叶,风,旋转的灯塔……海上的迷雾逐渐消散,一切清晰明了。
色彩在钢铁的框架上燃烧;在教堂的拱顶上,有蝶翅形的光芒。生活何处不充满着热烈与激情呢。生活又是如何由彼此相邻而各自独立的小事组合而成,凝聚为一个完整、起伏的波涛,而人就随着这波涛翻滚起伏,在那儿,一下子冲刷到海滩上。
他们登上了灯塔。
此时,拉姆齐夫人激动地对我说:一生的心愿已经了却,你解决了困扰我一辈子的难题——
在不牺牲自我的个性特征这个前提之下,如何来获得人与人之间的互相谅解和同情。
在一片混沌之中认识和把握真实,于一个混乱的时代里怎样建立起新的秩序。
使我逃脱流逝不息的时间的魔掌,进入了某种永恒。
我要感谢你,真的谢谢你,伍尔芙——我天堂的引路人。拉姆齐夫人看着我,眼里闪耀着无尽的光芒。
不,是我谢谢你才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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