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

    这是一位原籍香港的“大妈”，是一位执飞UA航空上海至芝加哥的空乘人员，没错，就是最近恶名远扬的因为超售暴力拖拽乘客下机的那家美国UA航空。其实大妈也没那么大，瘦瘦小小的，一头短发。可能因为长期时差颠倒飞行的缘故，皮肤有点黑黄，脸上带着些疲倦。

    初上机，并没有注意到这位大妈，因为那些美国本土的空乘大妈已经塞满了我的眼睛。你想想，你的世界里充斥着来来往往的肥硕的几乎能占满一个过道的身体的时候，还能注意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吗？飞机从浦东机场起飞，慢慢地沿着海岸线北行。从早上起来赶高铁、地铁到下午4点登机，起飞后又目睹了身旁的工作间漏水维修的紧张，这会安静下来才感觉，真的有点又饥又渴了。这时，大妈推着一个硕大的餐车出来了，逐个招呼乘客。孩子有点坐不住了，待大妈刚刚走到，就迫不及待地大喊：“Apple juice!Apple juice!!”大妈迟疑了一下，没有理会孩子的叫声，先给其他乘客递上饮料，才扭头和气地说："Girl,you shoule learn to wait."孩子不解地看着我，我小声地告诉她：“你刚才太着急了，显得很没有礼貌。你要温和地跟阿姨说出你的需要，并且表达你的感谢！”孩子想了想，懂了“Apple juice,please.Thank you !”伴随着甜美的童声。大妈显得特别高兴：“Good girl ,yes,you can.I love you .”然后双手递过来一杯冰凉浸饮，孩子也双手接过，忙不迭地说Thank you 。大妈看了我一眼冲我微笑地点了下头，又推着那个硕大的餐车，走了。飞行的过程就是这么枯燥，期间大妈又往返了几次，每次停留在孩子旁的时候，孩子总会温柔礼貌地跟大妈打一个招呼然后再说出自己的需求。而大妈也总会多停留一刻，或用英语或用中文，跟孩子简单的聊两句。

    看飞行线路，飞机是要准备跨越白令海峡了。现在差不多应该是北京时间凌晨二点了吧，窗外已经看不见任何景致，大家都在机长的广播下，拉下遮板昏昏欲睡，内座的那位1米九的墨西哥大叔，痛苦地撑着那双大长腿，坐姿笔挺地睡着，期间偶尔皱眉微微地扭动一下，可能是做了一个囚鸟的梦吧。孩子已经睡下，说是睡，倒不如说是“眯”来得更准确些，每十分钟就醒来一次的节奏，偶尔在这仅有的十分钟的梦里，还会嘤嘤地哭泣：“睡不着啊，我要躺着睡……”弄得我也是心烦气躁，干脆让出过道的座位，让她平躺下来，腿就搭在过道边。我走到仓位之间的连接处，那里比较宽敞，安排有空乘人员的安全座位。大妈正好坐在那里休息，现在应该是她的值班时间。见我走过去，大妈冲我招招手，意思让我过去一起聊聊天解解闷。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吗？”

    “睡不着。再有，椅背太直了，孩子也睡不着，干脆我就不睡了，让她能躺会儿。”

    “哎，你们做父母的真的是太伟大了，这个点了，为了孩子，自己宁愿站着。”

    “你一个人带孩子去美国也是辛苦……”

    对话就这么简单的完成了，我们又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混沌痴呆中。仿佛两位修炼多年的高人，一入坐定状态，一个痴一个呆。

    如今，每当我看到孩子请教问题的时候，伸出的是手掌而不是一根指头，手掌掌心向上五指并列，眼神诚恳、语气谦逊，我就会想到这位大妈。耳边响起的是“你要学会等待……是的，你可以……”

2017.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