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几次望向窗外呢?在俯瞰来回的车流时他总是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与此同时,他也会将目光锁在那车流中的一滴,想象着自己也被带向目力所及之外。
在迷茫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若有所思地叉着腰,身体随着脊柱的弯曲而自然地塌下去,形成一道扎眼的弧线。这让年轻的他显得老态、缺乏活力。他的眼神飘渺不定,在跟丢一辆车后马上又寻找下一辆,他任由大脑空转,本能地怀疑起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窗外的车笛不断向他发出信号似的,他对这种感觉有点上瘾,那是一种短暂的逃离。
其实,他所处的位置是蛮不错的,他的居室正处于北苑路和一条他忘记了什么名字的街道的交叉口,东西向和南北向的车来来往往,它们的轨迹也正好是个十字,只不过,这里并不是个祷告的地方。
和他的居所所处的位置一样,他第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没有方向标,没有红绿灯,甚至,连一个陌生的路人都没有。在这之前,他的路线那样清晰,一路升学就好。在别人的引领下与对同龄人的模仿中一步一步登上阶梯,终于,他得以从狭窄的地下道发现了出口,兴奋地推开了井盖,并得以一窥真实的有些虚幻的世界时,他好像失去了方向。
每当窗外有急速地喷薄声时,他就会跑向窗台,他知道,那是跑车独有的共鸣声。只是,每当他跑到窗口时,车子就已经不在了。于是,对于他来说,那些跑车是摇滚歌手嘶吼时声带的震颤,是男人进入女人身体后兴奋地嘶吼,是从几万米高空掉落下的炸弹触碰地面的瞬间。那引擎的轰鸣声在一瞬间盖过了其他稀疏微弱的车流声,在这一刻他似乎能够体会到拥有财富和权力是什么样的感觉。
然而,大多时候,连绵的车流串联起一阵持续的刷刷声,在耳边一刻不停地振动,像是脱胎换骨的手术前的一场麻醉。就像临死前做最后赌注的绝症患者一般,他把未来留给了医生,也把现在禁锢在失去意识的大脑。他不想做出决定,而是把骰子交给别人,好像即使将来他的人生出现偏差,他也不会怪罪自己。
这是有意识的无意识,他虽然做了个决定,但却也将它绑在别人身上。他想做人潮中的一滴,但却不知哪里是海,哪里是沙漠,他只是跟着流动,像我们绝大多数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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