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生猪灭

作者: 6d05e1e8da02 | 来源:发表于2019-01-07 19:21 被阅读0次

  我的四脚第一次碰触这种坚硬的地,午夜的水泥地有着别样的清凉,不同于平常那块快被我走出一个大坑的小区域,一步跑过后脚下干净如初。然而即使新奇我也不敢再多停留一会,作为一只出逃的青年热血猪我只能撒开我的四条壮腿玩命的向前跑仿佛有朝阳迎接。不能停下,停下意味着被抓住,倒绑在大高架上之后几刀被结束性命,运气好的话直接下锅,运气不好的话或许腌渍或许风干。想到我那可能到来的惨烈的死相,不觉得又加快了步速,夜已入深,我开始喘起了粗气,应该是跑了好久好久。忽然前方一片明亮,我以为是朝阳,却没想到是灯光。大片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那些只用两条腿走路清瘦的物种黑压压的一片压向了我,晃动着手中的光源,我发出从未有过的凄厉叫声,我想,我这一生将尽了吧。

猪生猪灭

不知和其它同族青年们相比我这寿命算长还是算短,一年多一点前的日子,也是这样的夜晚我诞生在东北方向十米处的给我吃奶的那位元老的屋子里。按照人类的称呼来说应该称她为一声妈妈。听我妈说我生下来是只假死猪,就是看起来像死了实质上还有心跳,这时候只要有人左手提起两后肢并抖动我的体躯,右手轻拍胸腹或臀部,就会有可能拯救一个同我一样境遇的幼猪。我很幸运得被拯救了而对拯救的过程理所当然是没有一点印象的,这就充分印证了我第一次睁眼时的场景。首先传入我身体器官的是一股味道,我喜欢这味道,浓郁而温暖。置身于同一物种相互吸引的大磁场,我忍不住探索。再也不同于前几分钟的蜷缩式,我舒展了一下四肢,却发现大腿被紧握着,这让我很不舒服。而更强的感觉是——脑充血,虽然未见过这世界,但也不该是这样的,地在上,人在飘。还没待我认真思考,一阵似乎惊喜的呼叫后,我被温柔得放到了一片铺好的东西上,柔软而舒适,看起来我的出生很特别。环顾四周,我们一同出生总共七个,而那六个此时都生龙活虎的开始喝奶了。我挤不过去,也不愿挤,毕竟刚从生死线上爬了回来,耗能过大。不愿多动一下,我转着眼睛开始观察我将长期生存的这片环境。

映入眼帘的是一种只有两条腿的生物,他们高长的身体,头却小得可怜。我看到他们另外两条腿了,就那么垂着。其中的一个用他的前脚轻轻抚摸着我,带着看珍宝般的神情,他替我洗了澡又喂了奶,这被捧在手心的感觉真是棒极了。然后我看着他起身,过了好久跟着他们那一伙同类出了门,好像进入了一个房间,有流水的声音,应该是在清洗着什么。我看着我休息的这个空间,只有土地和围墙,还有一个大长的食槽,不对,应该叫餐池。之后我知道了他们被称为人,只用两条腿行走,我所看到的垂着的腿称为胳膊,抚摸我的前脚称为手,这真是一个好听的称号,而我们的四脚却被统称为蹄。妈妈们是被人们通过一些等价物交换而来,我们这唯一的家也是人们所建造,对了,房子被分为好大几块,每小块屋子以及整体的大屋外都有着大锁,防着外面的人进来也防着我们出去。真搞不懂,看他们那样子不应该是照顾我的仆人吗?真是个奇怪的世界,翻了个身,这一天是累极了。

猪生猪灭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或许是由于我那俊朗的外貌,又或许是因为我那柔顺的毛发。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入屋内,到落日余晖的最后一抹散去,我会在我独属的领地里尽情挥洒,做一只生命里充满阳光的猪,还是非常美好的。也正是这样,每当仆人们伺候我们用膳时,我总是能第一时间抢到有利的地形悠然自得地品尝美好的一餐,直到肚子都似乎是要碰到地了,才满意的咂咂嘴,离开餐池。说起那些与我同住的同类们,真是受不了,一群一群的挤在一起除了吃便是睡,再要不然便是聚一堆讨论八卦无论雌雄,我怎么会和这样笨的生物同住,瞧瞧那膘肥体壮的样子。而我呢,要做一只健美的猪。

在我身上最令我满意的部分便是我那灵活的四脚了。瞧瞧它那轻巧的外形,多么得赏心悦目,一旦迈动开来,更是助我迈向健美猪的重要伙伴。每天用完膳后,仆人们开始尽心尽力地帮我收拾餐池,我便开始一步步地挪回我的领地进行健身计划。迈开前脚,带动后脚,逐步加快,一圈一圈地跑步,这时的我绝对是这偌大空间里最靓丽的风景线。

对于仆人们的服侍我还是基本满意的。他们会拿那灵活的手提来一桶桶食物喂给我,直到我露出满意的表情,才小心翼翼的撤走。之后任我尽情奔跑,有时还会为我特意安排一个宽敞的运动场以供挥洒,服侍我沐浴,被他们抚摸起来舒服极了,我也就暂且原谅他们触碰我高贵的毛发了吧。隔断时间还会服侍我测量体重,他们一定是注意到我逐渐健美的身材了,我都看到那仰慕的目光了,这帮仆人们真是深得我心。

大概是因为我逐渐健美的身材还也许是因为与生俱来的气质,每次大家一起聚餐时,都会感受到异性们炽热的目光,而在这逐渐成长的一年中,我却独爱她。我叫她小美,那清新淡雅的气质真是让我深深迷醉。

她总会在聚餐时昂起她那纤巧的小尾巴,边晃动着尾巴边在食槽里挑选适合自己胃口的食物,吃完后轻舔一下自己的嘴角,满意走开。她从不在猪群中八卦,而是独自悠闲散步,遗世而独立。也正因这样,每当我健身后便会挑选一个适当的角来观察她,多看一眼,那气质便多吸引我一分,她从不主动看向我,我想她是害羞了,我要帮帮她。于是我开始创造偶遇的机会,即便我们本就住在一个屋子里,但也要显得偶然又不失自然,仿佛缘分作祟。我开始不随着太阳一起立起身子,即便醒来了也静待其它伙伴的苏醒。我会在吃饭时和大家挤做一团,而每次正好在她身边。我会偷偷再为她留一些空位,甚至吃的不那么用力让她可以多吃一些。我开始随着大家谈论八卦,永远做那个猪群中最大声的一个,而我确信,她也会渐渐迷醉于我那充满磁性的嗓音中,一切只是时间问题。她渐渐会在吃饭间眼神淡淡瞥向我,那感觉像极了偷看,也会在散步时看向奔跑的我脚底的尘土,流露出奇特的表情。我能感受到她听到我声音时耳朵那细微的变化。我们如此默契,却又无人挑明。

在与大家八卦的期间我听到了各种奇闻轶事,最奇怪的便是它们管那些对我百依百顺的仆人们竟然称作主人,甚至在提到仆人们的时候都面露惊恐,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然后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平淡地做着那些曾经觉得无聊和爱到狂热的事情,也在一天终于明白那惊恐之色的含义。

猪生猪灭

我终于明白他们不是仆人,而是主人。

住我东北角的那只猪今早消失了,准确的说应该是被拖走了。我本该觉得大快猪心的。他叫大壮,最近小美和他走得极近,好像是被他那忧郁的气质所征服,而我本应是最英俊的那只,而我本应是努力过后开花结果的那只。但现在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可以清晰的记得仆人们像往常一样带来吃的,却不同于往常得带走了他。来得人前所未有的多,一根大粗麻绳卷成了厚厚的一大卷,几个人趁着他吃的开心无暇顾及周围的时候,一下把它仆倒在地,按住四脚,用麻绳重重一捆,拖着他出了围墙。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振动了所有装睡的猪,他们在轻颤,却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做出一个动作,包括小美,包括我。听着撕叫声仿佛越走越远,又突然静了下来。说不定他只是被拖去洗澡了,这家伙又不爱干净,洗澡肯定闹腾,我这样想着。仿佛过了好久,又好像没有一会,我听到了凄厉的叫声,之后再也没有响起。那是烧水的声音,那是从未吃过的熟食的味道,加了很多调味品后香气迷人,但谁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呢?大壮再也没有回来,我开始憎恶这苦心练出的健美身材,这让我多了很多做下一个大壮的可能性。

太阳再次升起,仆人们,不,对于这种喂我吃喝掌握我生命的人我应该喊声主人。主人们来送饭,今天的饭做得格外丰盛,他们的表情也是格外满足,我仿佛还能看到他们嘴角没有吃干净的肉丝。同伴们看到饭竟然还是争先疯抢,他们是忘了还是麻木,无从知晓,而我却无法收起害怕的情绪。逃跑,必须逃跑,越快越好。

夜渐黑了,我偷偷溜到门口,竟然没关,他们一定是近几天心情太好了。我凭着唯一一次出去打针的记忆慢慢挪出了这房子。我无暇顾及这门外让人惊讶的不同于砖和土的美景,我相信总有机会认真观赏。脚下的触感很不同,上次是被一个四个轮子的东西带着出来的,这感觉不能同日而语。我看到了前方那条笔直的水泥小路,带着轻快的步伐奔了过去……

又回到了出生时的感觉,脑充血,只是此时是作为一头壮硕的盘中餐倒挂于一处坚硬的杆子上。我曾以为自己是块宝,其实也不过是堆肉。我听到人们在说些什么,又看到了对我笑着什么,嘲弄或是渴望?从被抓回来那刻我便停止了喊叫,我看着那缓缓走向我头颅的大刀,不知那刀上反射出来的我是否依然英俊挺拔,我忽然意识到我还没有看看小美最后一眼,此时的她应该在吃饭了吧,她还会不会有那习惯性的一瞥?没有那多出来的空档,她是否会感到拥挤难耐?不知午后的太阳会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仰慕者而有些触动,反正我是悲伤的。刀子好像更近了,我缓缓闭上眼睛,脖子被生生划开,疼痛感遍布每一个神经,血液流经过了嘴边,灌倒了鼻子里,我咬紧牙不让惨叫声发出来,但面临从未见到过又一生一面的死亡,终也是忍不住的,从未感受过的痛苦。然后我好像要失去意识。脑中开始回放往事,一点一滴,快速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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