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一周了,生活開始步入正軌。
今天,我想聊聊一個“貴人”。
周三的午間,我一如既往地在教室的黑板上練習粉筆字和板書,無非是對著課文,抄寫一些詞語,寫了1個多小時,就在我打算寫完最後的幾個字就離開時,一位瘦瘦高高的男人,約摸50多歲,突然推門而入。
問了一句,“是不是參加比賽”,正沉浸在寫字中的我,當時蒙圈了,愣住2秒,趕緊說了句“不是”,就是練習粉筆字。然後,他開始給我以指導,黑板上哪個字寫得不好,哪個字寫得不到位,哪個字筆法是錯的,邊說,邊在旁邊示範 。我一邊聽他講,一邊內心暗自猜測“好奇怪的人,怎麼知道我在教室練字,還教起我來了。”
正想著,他問了我一句,“你寫毛筆字嗎?”我簡短地回答“恩,偶爾練練”“寫的誰的?”“顏真卿的”“要不上我那兒去看看。”
我也沒來得及想,就跟著走了。才走2步,就進了一個房間,原來是在我所待教室的隔壁,一看門牌“監控室”。腦袋嗡了一下。
這時,他已經打開他的抽屜,書法作品浮現在眼前,小楷寫得太漂亮了。瞬間,內心肅然起敬,原有的疑團揭開了。
他簡短地說了句,自己以前在墨香園給學生上過課,教過書法。然後說自己姓仇,留下了電話號碼,說以後我書法有不懂的,可以過來找他。
在周四的6點多,我如約帶著我的“拙作”去找仇老師。在這一晚,和他的交流中,我聽了他的一些故事。
仇老師,具體多大歲數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江蘇本地人。
以前是南師大美術學院畢業的,後來在文化宮工作了幾十年。他說,那時,電影海報還是用手畫的時代,他畫過好多當紅的明星,有新電影上映,就立馬畫海報。畫過韋唯,徐鈺瑩......
也去過老年大學教過別人書法。在大學的墨香苑教過學生書法,給他們上課。
文化宮退休後,他的朋友介紹他到大學的監控室工作,每個月2000塊。他說也有別的人讓他去上書法課,月工資給5000吧,他不想去了。就在監控室上上班,自己寫寫字。他說,他不喜歡抽煙喝酒打麻將,就是愛書法。也堅持運動,跑步已經跑了十幾年。起初跑步是因為他退休的“三高”,醫生說必須要運動了,開始跑了一段時間,這些症狀都得到緩解了,也不怎麼感冒了,這樣一來,跑步就慢慢堅持下來了,一堅持就是十幾年。
關於跑步,他說,之前在主樓走廊碰到一個學生走路搖搖晃晃,眼看就要暈倒,趕緊扶起來,一問,沒吃早飯,低血糖,塞了塊其他學生送給仇老師的巧克力給那學生。仇老師對那學生說,一頓早飯沒吃,就餓暈,這也太沒用了,年輕人還是要堅持鍛煉。後來,那個學生經常和仇老師一起跑步,堅持 了2年多了。
最讓我覺得感動的是他對一個女孩子的幫助。
這個女孩子是他書法班上的,當時,仇老師說讓他好好練書法,女孩子說,家裡窮,買不起筆,買不起紙。仇老師很詫異,細問后才知道她的故事。
女孩子是廣西青州人,從小就沒有母親,父親是個殘疾人,從上小學起就有公務員定向幫扶。上大學那年,拿著僅有的2000塊,來到學校,還沒交學費,這2000也包含她大學4年所有的生活費。仇老師趕緊跟她的輔導員和班主任反映了這個事兒,後來,在學校幫助下,靠貸款和貧困助學金,女孩子交清了學費,但是生活費依然是個大問題。
仇老師又跟一個飯店的小老闆說了她的故事,老闆很同情她,就讓她免費吃了4年飯。仇老師動員自己的同事給她捐衣捐物,時常買的新衣服給她。遇到飯局,仇老師會帶上她,也會把她喜歡的從未吃過的菜,打包回來,帶給她。在教學樓做保潔的阿姨們也經常買晚餐給她,或者叫上她去他們家吃飯。仇老師還把自家的被子借給她用,秋天帶過來,春天拿回去。
後來,女孩子,畢業,要離開學校,她很不捨仇老師,問該怎麼報答他,仇老師說不用什麼報答,“只要你以後結婚了,有孩子了,告訴我一聲就好”。
1年后女孩子在廣西的一所學校教書,2年后女孩子結婚了,將照片發到仇老師微信上。是的,這樣就夠了。
還有一件小事,說來也挺好玩兒的。
他有兩個學生,一時好玩報名了一個書法比賽,最後拿著仇老師的書法作品參賽得了一等獎,學生可高興了。
後來市委要到學校視察選修課的開展情況,就讓他們獲一等獎的學生現場寫字。這兩男生急壞了,跟仇老師說,“老師,這次死定了,要現場寫。”
仇老師說,那你們把領導要你們寫的2句詩的字寫好,練上兩天應該可以。
好不容易可以拿得出檯面,市委臨時把兩句詩要換掉了,這學生又跟仇老師說,“老師,我這次死定了。”老師問,怎麼了,他說,詩句改了,來不及了。
仇老師,就把臨時換的詩句,用鉛筆描了輪廓,輕輕地。後來學生,藉著淡淡的鉛筆印寫完說。他跟仇老師說,以後可不敢這麼玩了。
聊完這些故事,仇老師開始教我書法。
練書法的時候,仇老師說,最適合練習書法是在2-3年級,大了之後,就很難改掉。
書法重要的一是悟,二是練習。寫一個字的時候,首先看他的大致形狀,粗細肥瘦,然後,看字的結構,想好佈局。每一筆寫下來,要注意字是有靈魂的,有其精氣神的。不能一筆下來,很空,沒有內容。一個字里有頓筆、收筆、提、捺、回峰....寫一個字要像一個字,不然寫一千遍,那也只是在犯重複錯誤。
切不可寫一個字完,只寫一遍,就換下一個字,這樣書法永遠是寫不好的。寫字是要注意應讓關係,左右結構的字要注意左邊讓著右邊。口子偏旁在左邊,就要偏小偏上,在右邊就要偏大偏下。捺筆要寫出一波三折的感覺,這種動態美。豎有懸針豎和垂露豎,懸針豎一般是用在最後一劃。兩個字一模一樣時,要寫出變化來,不能一樣,要寫活。
平實而質樸的語言,是他對書法的領悟,也是對我懇切的教誨。
邊教導,邊示範,再就是手把手的教。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字是有多丑,才清楚知道字的架構和一筆一畫怎麼來的。
我的字開始有進步了,寫得更起勁了。
他說偶爾在監控室里,看到有學生在教室的黑板上練習粉筆字,如果學生感興趣,他就會去和學生探討、交流。
所以我和仇老師的相遇還是很奇妙的。
在聽了他講述的這些故事后,我被他的那種善良所感動,在聆聽他對我練習書法的教誨中,手把手地教我寫字中,我感受到了他的真誠和無私。
世間難得有純粹的人,那麼既然遇上了,就好好珍惜相處的時光,世間難得有“貴人”,願意給你以幫助,那么遇見了,就好好生活。將這份簡單的感動和真誠傳遞下去,也努力做個純粹的人,成為他人生命中的“貴人”。
写于2017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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