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属于那种饮食简单,不甚讲究的人,来啥吃啥,有啥就啥。前一段因疫情独自困守,多日无菜蔬,连辣椒也没了。那就一碗干面就一块酱豆腐,吃起来也倍儿香。当然,嗜好也是有的。如果说蔬菜,肉类,豆腐鸡蛋以及调味品只能选择其一的话,那就辣椒吧。
哈,跟毛伟人的饮食习惯有点相似。据云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国家级领导人亦须减低伙食,毛伟人说,本口一碟辣椒足矣,尔等看着办。当然,此细节等到像风一样经过畜耳(自己耳朵)时,业已被夸张了不少,但毛伟人的嗜辣是肯定的,湖南老表嘛。
以火锅为代表的的川菜是敌遍天下无对手,而湘菜是中华美食中最推崇辣味的菜系之一,辛辣程度比川菜更甚,最显著的特点是干辣。不过,笔者觉得,山陕一带之辣更地道,辣椒碾面,炒或油泼,辣椒一点不浪费,全被摄入,而川湘菜里,辣椒被稍稍萃取之后,之后一股脑儿倒掉,实际上大部分的辣椒素依然聚集在辣椒里,你说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如今,笔者的嗜辣指数早已不复当年,但有碟辣子佐餐,仍旧是件开胃惬意之事。
浩如烟海的古诗词涉及辣椒的极少,这是因为辣椒作为舶来品是明朝中晚期才传入中国,而大家伙儿涉猎最多是唐诗宋词元曲,当然也就尝不到辣椒的味道了。清代诗人,江阴人王季珠《田家杂咏十二首 其三》:“新蚁芬芳初浸面,子鸡和淡薄楂盐。不奇桂辣椒辛味,知是吴民性喜甜。”诗描绘当地人为儿子十二岁开锁而进行的宴请场面。意思是,自家酿制的米酒新鲜出炉,味道芳香,地方风味腌渍子鸡亦也香喷喷令人垂涎欲滴。当地人饮食习惯嗜甜而不喜辣,广西出产的桂椒几乎无人知道,嗜辣的诗人自然有点遗憾,不过大家伙儿的欢乐才最重要嘛,自己那点独特嗜好那属独乐,独乐焉如众乐?诗人汤显祖在《牡丹亭》里也称赞了辣椒的“中乘秒品”,其饮食大概也嗜辣罢。
辣作为五味之一在古诗句当然是有的,且不少,但非来自于辣椒,而是现在几乎全然视为一味中药材的——茱萸。对,就是“插遍茱萸少一人”里的茱萸。
中国南方广泛分布着一种落叶小乔木,每年六月开黄花,九月结红果。这种椭圆形的小果可以作为食用作料,味道辣而小涩,也可以入药治病。在古代重阳节,民间有随身佩戴红色果实的习俗,还有很多与它有关的诗文,可谓妇孺皆知。这种红色果实味道辛辣,入菜烹调,别具一格,古人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茱萸”,又名越椒、艾子、藙、樧等等,属于双子叶植物纲山茱萸目的植物。“茱萸”二字,除了此一指向外,再无他义,可见其资深。
茱萸和花椒、生姜作为香辛料,经常出现在古人的餐桌上,素有“三香”之称。《礼记·内则》记载:“三牲用藙。”说明西周时期,民间烧制肉食,习惯用茱萸解腻去腥。到了西汉,川菜中普遍用茱萸增味提鲜。西晋左思的《蜀都赋》中说“其圃则有蒟蒻、茱萸”。成都当地开始栽种茱萸,作为经济作物,满足日常饮食的需要。茱萸中含有辣椒素,这是一种生物碱,主要由血清素、吗啡、可卡因、长春碱、马钱子碱等成份组成。食用辣椒素,能使人体心跳加快,唾液和汗液分泌加速,肠胃蠕动加速,强烈的刺激造成的兴奋感,导致大脑释放内啡肽,随着内啡肽的增加,类似于肾上腺素的多巴胺浓度升高,使人在短时间内处于愉悦状态。辣椒素经过一系列的传导过程,能够增加食欲,促进血液循环,产生精神快感,这解释了人类喜欢吃辣的原因,也是古人种植和食用茱萸的原始动机。
唐代四川诗人李颀有诗云:“风俗尚九日,此情安可忘。菊花辟恶酒,汤饼茱萸香。”汤饼就是常见的面条。意思是,菊花酒别有滋味,而加进了茱萸的面条吃起来格外可口。
除了食用和药用外,茱萸还是古代重阳节应景的标志物。李白的“九日茱萸熟,插鬓伤早白”,表明九月茱萸成熟,重阳插花消灾。李峤的“萸房陈宝席”和杜甫的“缀席茱萸好”是把茱萸铺陈在席上。李乂的“捧箧萸香遍”,说明民间有分享茱萸的传统。杜甫用“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抒发自己的不满和伤感。
不过,最为著名的茱萸诗,还是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诗人完美地表达了乡愁和思亲的情绪。
明末,辣椒出现在中国,彻底动摇了茱萸“辣老大”的统治地位。辣椒的果皮中含有大量的辣椒素,维生素C的含量在蔬菜中排名第一。与辣椒相比,茱萸“有小毒”,不能多吃。清初,从东南沿海到西北内地,民间广泛种植辣椒。据清末文文献《清稗类钞》记载:“滇、黔、湘、蜀人嗜辛辣品”、“无椒芥不下箸也,汤则多有之”。从此茱萸离国人的餐桌渐行渐远,到现在只能在诗歌里回味自己当年的辉煌了。
不过,历史地看,茱萸的辛辣口感,凑齐了“酸、甜、苦、辣、咸”五味,成为中餐的经典口味,一直延续了两千多年,至今少数地方仍在食用茱萸,应该说茱萸辣味始祖的名声实至名归,它体现的文化基因,在传统文化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这是“后生可畏”的辣椒所望尘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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