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是否对立于纯粹理性?
遵循常规以超验的思辨方式去研究这样一个非客观的形而上学问题势必导致孤立、片面。但或许存在一个答案,它安静,且与理念世界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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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中是否存在过某个瞬间,使内心完整的为“现在”所占据,仿佛“时间”这个维度从未自奇点中诞生? 没有对于过去的悔恨,也没有对于未来的烦忧,万物皆美,整个世界构成了一种哲学意义上的和谐。我还记得高中二年级某节平凡的自习课,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教室里还算安静,只有寥寥几人交头接耳,大部分同学低着头,或是做作业,或是玩手机,其余的则已入了梦;轻风吹拂着女生的头发,树影随着书页一同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我慵懒的趴在桌子上,挂着耳机,老式MP3播放的《G大调小步舞曲》如山涧清泉般流淌,金色的午后阳光就像从上帝的指缝中流出的细沙,柔软而温暖,在教室中平铺开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在“永恒之境”,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如爱因斯坦在广义相对论中所言,“时空是一种流体”。
此后,我再也没能够像一个无所事事的高中生那般去享受午后的阳光,闲适、安逸而又美妙,但《G大调小步舞曲》的清韵却在我的脑海中经久回响,绵绵不绝。
《G大调小步舞曲》收录于巴赫的附录之中(需要与贝多芬的同名作品加以区分),相较《马太受难曲》、《勃兰登堡协奏曲》等耳熟能详的巴赫名曲,其旋律是如此的轻松、简洁,弹之如珠落玉盘,时时萦绕在钢琴学童们的指尖;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数清它的音节:
(7 7 7 7 , 7 7 7 7,
7 7 7 7 , 7 7 7 7,
6 5 8 7 6 , 4 4 3 5 7 6,
6 5 8 7 6 , 4 4 3 5 7 6)
摩诘夜阖目,柔荑舞琴间,日下径花屋,楚楚若眼前。
当作品脱离其作者后,便获得独立的身份和崭新的生命。
领会这句话是在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走进我的生命之后。Christian Petzold(1677~1733),德国作曲家、风琴演奏家,没有留下画像,巴赫附录之《G大调小步舞曲》真正的作者。
高中毕业以后,我渐渐地失去了自无序非客观世界中发掘美感的能力,即“感性→感情→思想”的能力——何其幸运,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此项本领往往随童年而消逝,某些人甚至会在长大之后直接沦为美盲——“美”必将自理性中诞生,人文之理性,自然之理性,乃至“上帝之理性”,画作、工艺、音乐、诗词、宇宙,莫不如是。
《G大调小步舞曲》共分四个章节,我个人将之分别命名为“相识”“相知” “相守”“相思”。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个中滋味,甘苦自知。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不重要,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亦不重要,“美”出自意象,即在某个瞬间呈现出的理性与感性的复合体,伟大的作品将塑造它们。聆听着《G大调小步舞曲》,乐人抚琴,历历在目,时光仍在飞逝,却又凝固在悠扬的琴声中;时间老人路过阿多尼斯之园,看见了爱茉莉塔,于是停住了脚步。乐人已故,我们只是几个世纪以后的知音。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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