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7.10)
下午六点,暴雨急骤,而我正要迎着它走出去。
心无畏惧,我箭矢一样飞射入雨中,脚步密集坚实,神色凝重,像猛士赴死。行人为我让路,形貌慌张地在包里左右寻找,寄望捡拾出一把雨伞。我像一把冷钢利刃,在天地间畅行游走,雨滴被拦腰切断。脚步加快,我把这片致密急促的雨帘生生撕出一道口子。我简直陶醉其中,帽檐下我笑得自私但真诚。我这么一路向前,雨水从领口流进来,并不顺着袖口裤管逃走,它们贯注我的全身,我的血液与它们汇聚交融,变得更烫,更烈,更浓重。
我在疾走的间隙睁大眼睛向前望去,人间的疏散工作大功告成,道路上除了些钢铁畜生,没有一个人。大路苍茫,竟没有一个与我同行的灵魂!我眼球着火,身体发烫,像尚未冷却的铸件,通身火红。冷雨撞在上面,顷刻间蒸发殆尽,“嗞”的一声哀嚎,在一阵白色烟气中香消玉殒。在这弥漫的白气里升腾起我的盛怒,交错编织成一对翅膀,光焰灼目。我的视界变得清晰宽广,我看见街角的屋檐下躲藏着许多身影,交头接耳,浑身冷颤。他们的脸活像街头巷口的流浪猫,惊恐里透露着一副委屈相,眼巴巴地总是乞望着什么。我把目光投向他们,像用一根钢针挑破肉皮,他们立马跳开了,念念叨叨地在同伴的温暖里讨求合乎常理的宽慰。
“哈!”我喊道,“怯懦的人们有福了!因为他们结伴成群,从不独行!”
我继续向前。体内有个火一样的声音命令我,我将要在这雨里亲吻一个姑娘。我要注视着她,眼神飞入她的瞳仁,把她的心魂钩掘出来。然后,吻她。这不是胜利之吻,与优雅毫无干系,这吻必是炽烈之极,柔顺之至,如夜黑之纯,如复仇之甜蜜。我们最后分开,各自在铺天盖地雪崩般的绝望里杀出一条血路。
我已经在与暴雨的决斗中占据完全的上风,它徒劳地发了狠,把雨点磨尖,飞刀似的拼命投掷下来。它发了疯,像一团火焰在寒风中摇摆,飘得越凶,离元神废灭的寂静黑暗越近。我像一只狮子傲视草原,像一辆战车摧枯拉朽,像森林里的巨象赴死向生。
从路边眼窝里透射出来的微弱光芒照在我身上,像是小心翼翼检查一座死火山,一处废弃的矿坑,一个疯狂的人。而我,在那一刻,像神一样,睥睨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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