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五点,迷迷糊糊中听到女儿呕吐,抽泣。
摸黑中,摸到女儿枕边一片湿漉漉的。
昨天刚结束化疗,估摸着是女儿呕吐了。我捧着呕吐物扔到垃圾桶里。
哪知呕吐物是深色的,还带着困意的我,立刻被惊醒。陈也被我惊醒,他一骨碌从另一张小床上坐起来,爬到女儿身边。
怎么办?怎么办?
手机里存着住院部的电话,也许有化疗科值班医生,先打电话问问吧!
打了两通,都无人接听。
什么破医院?看着床上的女儿侧着身子咳嗽着,呕吐着,只能这么看着,束手无策,寄与希望的医院又不接电话……
陈安慰着女儿,用纸不停地擦。
他问女儿:宝贝,你是想呕吐还是被呛着了?
女儿原本表达不清,这会儿也顾不上回答爸爸的问题。
他又问:“宝贝,爸爸问,你点头就行了,你恶心吗?”
女儿摇摇头。
“你是不是呛着了?”
没来得及回答,女儿又是一阵呕吐,吐出来一些东西:血,鲜红的。
站在一边的我,手发抖着。
打120。
很快有人接,询问了我地址和相关症状,她又说,这会救护车都派出去了,需要转接999配救护车。
我哭着叙述着,电话那头安慰着。
999配的救护车立马给我电话了,他说,他们的车有点远,赶到地方的时候怕耽误了孩子,既然我们在脑科医院对面,不如直接抱着孩子去找医生。
与其干等着,不如去医院吧!
脑子里真是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做了。
陈抱着女儿,我们奔向对面的脑科医院。
来到住院部门口,按了门铃,无人应,敲门几次,无人开。
我又一次在心里骂道:这是什么破医院?难道没有应急预警吗?如果孩子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我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因为我知道,病房里的护士要值一夜班,有人在护士站的。
终于有人通过话筒说话了:“是哪个病人的家属在砸门了?”
我说:“是我,我敲门了,也按门铃了,但是没人有搭理我们。我们昨天刚化完疗,夜里就吐血了,要找医生。”
“化疗科大夫没有人值班啊!我给你喊神经外科大夫吧!”
这是一所治疗脑部疾病的专科医院,曾经一次化疗前一天女儿咳嗽,我担心上不了药,就找化疗科大夫开治疗感冒药,结果,医生说,他们对咳嗽也不专业,建议我们去儿童医院就诊,而且只能吃开中药。
一个普通感冒咳嗽,我还要搭乘地铁倒车去北京儿童医院,女儿又坐着轮椅,这可为难我了。
这也是我一开始为什么没有想起来抱着孩子来这所医院的原因。
二
等待中,门开了,出来两位医生。
年龄大点的医生四十多岁,他看着我很着急的样子,又看看了女儿,此时的女儿稳定多了,自从抱出来也没怎么吐血。
我看了看医生的胸牌:王浩然,神经外科二病区副主任。
王医生很随和,他说:你们别着急,我看孩子现在精神状态还行,而且也有一阵子没有吐了。你们俩一个人说,别激动。
陈抱着女儿坐在连椅上,额头上挂着满满的汗珠,遇见突发事情,陈比我稳重。手术后,医生喊他去领取病理报告,回来时,一脸凝重,告诉我“髓母细胞瘤”,脑部恶性肿瘤。
瞬间,我瘫在地上没有知觉,不知多久以后,陈抱着我,在耳边安慰我:妍妍,这个时候你不能倒下呀!女儿还指望我们照顾呢!
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说不出来话,嗓子眼里堵了一块石头似的。
这一次,又是同样的感觉,女儿一直呕吐的时候,泣不成声,蹲着打120,打完电话竟然站不起来了。
我很庆幸,每次面对无法接受的事实时,陈都在身边。
此时此刻,才感知一个男人的不容易,他不能像我一样肆意宣泄情绪,不仅要支撑起一个家庭的责任,还要把伤心按压下去来安慰妻子。
医生很有耐心,问得很详细,血的颜色和数量。也很有耐心地为我们解释,他说,照目前女儿稳定的状况来说,先排除了胃出血,胃出血的颜色是深褐色的,而孩子流出来的血比较新鲜,应该是鼻腔出血,因为是夜里,孩子仰面躺着,血流到了气管处,把孩子给呛醒了。
他把所有内脏出血的可能性都排除了。
整个过程,王医生很耐心,最后,交代陈,出了这么多汗,凌晨气温低,小心别感冒了。
听医生解释完,心情轻松不少。让我卸下沉重负担的不是医生最后一句“没事”,而是在紧要关头,医生用他的耐心和责任,把病人的希望和家属的嘱托接了过来。
三
我们一直在病房门口等,等我们主治大夫上班,也等着抽血。
早晨六点,来住院部的大多是医生,他们胳膊上搭着外套,手里拎着文件包,脚步稳重,神色淡然。一个穿便装的女人走过来,她是第一个来上班的。
走近一瞧,这不就是我们的主治大夫李程吗!
我一直以为穿着白大褂的李程形象很高大,许是因为白大褂的神圣。便衣的李程个头不高又瘦,但正是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手里握着全国多少脑恶性肿瘤患者的希望。
我把情况又一次复述一遍,见到她,如见到救星似的生怕消失。
四
抽了血,拿到结果时先看血小板的指数,还在正常范围之内,让李程看看结果,她说,你们可以回家过年了!血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忙完之后,长舒一口气,九点了。
昨天陈因为我没有抢到早一点的票而指责我,如今来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票已定好,安全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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