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

救护车的警笛声音又急又响，车内盐水袋挂在架子上晃荡，生命体征监视器滴答作响。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眉头紧锁，口中简单交谈着急救方案，手上也不停歇，利索地处理着各种胶带，管路，药品。沈小雨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感觉自己快化作了车内的担架，座椅或是什么没有生命的东西，无奈地随着颠簸的车子摇晃。此刻的她作为病人家属，的确什么都做不了，即便心急如焚也只有看着，听着，守着。

突然，鲜血从不知道什么管子里喷了出来，溅到医生的防护服上。沈小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奶奶！求你们救救我奶奶啊！”她大叫着哭了起来，但又觉得不妥，立马咬住自己的手不哭出声。这会儿，像是有双大手按住了她的心脏，扭转，撕扯，让她喘不过气，心里越来越急，呼吸越来越紧。

万般危机时，猛地，她醒了过来。心口也松了下来。哦，又是这个梦，沈小雨翻过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沈小雨的奶奶早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心梗。实际上，沈小雨从来没有陪奶奶上过救护车，她奶奶甚至从来没有被抢救过。沈小雨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奶奶的离世，像是一扇斑驳的，满是落尘的木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随之关上的，还有门后那个五彩斑斓，暖阳春风，鸟语花香的童年。

奶奶当年在睡梦中走得悄无声息，安详平和，她看起来并不需要急救。可能，更需要这场临终急救的是沈小雨本人。在她的内心深处，曾经美好宁静的童年，值得她急救一下，哪怕是再看一眼，或是任性为之哭一场。回不去的日子，总是最美好的，再配上现世的苦，美好就又被镶上了金边，让人不敢用手摸一摸，生怕碎了，花了，化了。殊不知，它们早已经是没了烛光的蜡烛，随着一缕青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