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一直思念

昨晚，我在梦里重新回到了四川的经济落后区。

那时，我刚毕业后出来，工作两年，却开始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手上的工作起初也只是随遇而安。我一直认为自己不会长久坚持下去。

于是，迷茫的我重新回忆起了年少的梦想。我很想去其他地方增长见识。

此去经年，一直思念

我最后选择了去支教，而且是四川的少数民族区。那里不通车，到学校的最后一段必经之路，都是石头山，只能步行或骑骡子。

但是，那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八月下旬开始，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干燥。每天的天空，越来越少云朵，最后都是湛蓝色。

那份美丽的蓝色，是从小在广东城市里长大的我从未遇上的，像最深情的蓝色眼睛，俯视那望不到尽头都是几千米高的山脉。

此去经年，一直思念

山上的农作物产量都偏低，一般都是自给自足。我帮忙割过小麦，挖过土豆。每次我在那里不知名的野草中穿过，我都可以听见四周竹林或附近松林里，小鸟叽叽喳喳地欢快聊天。

还有，那些高得两米多，花盘大过人头的向日葵，它们的叶子经常爬过各式各样的毛毛虫。浑身黑，偏偏长条橙色拉链似的；一身的毛长得特别长，好像随时在侦探的；还有绿得像块翡翠，胖乎乎的；等等。

晚上，学生家长经常会找一棵全株枯萎，只垂着一个黑色大脑袋的向日葵，剪下头，递过来。

有些刺痛的感觉。

但是很明显地看到，一颗颗黑色的葵瓜子密不透风地挤在一块。植物天生就是空间高密度利用的佼佼者。

从边上开始掰起，一粒粒的掰，每一粒都是饱和，不会鄢了的。

当然，一般这时，我已经着急地啃起来。生的瓜子，一般会有点水分，舌头感觉刚瓜子尖头碰一下，就已经到肚子里了。

其他人倒不急，他们会坐着等学生家长把柴炉里的柴抽起一些，让火势渐渐缓下来，外放锅，干炒瓜子。

这样，瓜子才不会焦。可是，不管怎么弄，当瓜子在锅里热起来后，空气中还是会有浓浓的焦味，很香很香，让人忍不住抓一把来吃的那种。

刚炒好的瓜子也很好吃的，放进嘴里，像碰到40度的温水一样。再一磕，瓜子的香气直往牙齿间钻来钻去。虽然，一般都只是这样清炒，不放其他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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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每次可以吃半斤左右，以致第二天，觉得咬豆腐都吃力。

山里的饮食单调，土豆和玉米是主菜。蔬菜不好种，荤菜没到过年，一般是没有的。

但是，我还是胖了十斤。因为土豆的做法实在太多了。我们这群城里来的老师最喜欢的是烤土豆。

而且真实的放进火里烤，不是放在切片放烤架的那种。

这样，烤出来的土豆，表皮和一部分肉都是焦的。手一碰。就黑乎乎的。但是，香味扑鼻，是那种混合着焦味，类似地瓜味的香气。热，也不管我，直接开吃。

有些大的土豆，比手掌还大，实在热得握不住，就撕开一半，用调羹挖着吃，特别欢快。

那时的夜晚，我们最喜欢坐在学校的小操场上。山里温差大，白天的炎热，一天黑，就跟着太阳私奔一样，只留下凉爽，甚至寒冷。

这时，我们一边备课，一边仰头看着漫天的星星。近视如我，也只会觉得，那些星星多得用出海的渔轮的那个大鱼网也捞不完。

当我们完成备课的时候，做晚饭剩的碳火烤的玉米便熟了。

这些玉米，一年一季，硬邦邦的，平时做菜来的话，会磕牙。

山里人家养的牲畜，就是吃这些玉米大的。

但是，老师们来了后，就会偶尔在帮了他们干活后，拿几根这样的老玉米来挡住那些学生家长宰猪宰羊的热情。

不过，这样的老玉米，烤了后，也是特别特别香的，还是硬邦邦，但是香气四溢。

啃着啃着，停下，喝口酥油茶。一天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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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是会有吃荤菜的时候。

第一天，我们就在村长家吃了顿猪肉。他们的猪都是吃的那天，才现宰。基本，一年才吃一两回，特别珍贵。

所以，我们还没进山，就被叮嘱无数遍不要随意到学生家庭做客。

猪肉的做法，也很简单。

四川普遍爱吃花椒。七八月就是采花椒的时候。那种跟紫薇种子类似的绿色花椒就可以采了。

但是，过程很辛苦。我头一回见到那些孩子，还傻傻地问:“你的手怎么有颜色的？”他们都会不好意思地藏起手，说是采花椒弄的。

这些花椒，在锅热来的时候，在油里翻几下，香味就出来。这时，再倒水。等水沸，再放猪肉下去。

招待我们这些支教老师的一般都是纯肉，很少骨，也不放土豆这些。

所以一大碗肉汤，大块大块的肉间，夹着绿油油的葱花和辣椒。一碗下去，山里的寒气都逼出来了。

汤，跟广东的老火汤完全不同，粗糙多了。在那些少肉的日子里，却显得特别珍贵。

期中考试前夕，附近各个支教老师组成的学校商量着要一块聚聚，大家商量出什么样的题目。

于是，我们全校的老师（实际上只有六个人）一起出发到另外一座相隔几座山的学校。

在那里，我们集体花钱向村民买一只牦牛。夜晚，我们和村民一起聚在一起烤牦牛吃。

在一块空地上，烧一堆火，再架个架子。牦牛就在火上烤，只放孜然，盐，辣椒。

我记得只是硬邦邦的皮，焦得有些苦的肉，还有盐在上面沾着，最后我自己还是喝了两碗酥油茶，才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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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的酥油茶很香。一般都是一个平碗装着，上层是黄油在边际形成弧度，茶叶在碗里浮沉。空气里飘着牛肉的香味。一口下去，油茶一般是咸的，带着奶香，又有浓浓的茶味。

山里的饮料很少，偶尔，我们下山的时候，会带一箱饮料回来。饮料的种类，很少，一般可以挑的就是康师傅红茶，还有我不喝的啤酒。

不过，山里有酸奶。真正意义的酸奶，浓浓的牛或羊的气味，一喝，酸得牙齿都软了。但是，我们这些好奇的老师们，经常还会抢着喝。奶源太正了！

此去经年，一直思念

我在山里呆了五个月，回到广东的那天，我背着自己25升的登山包，毫不费劲地一步未停地回家。

那时，我觉得城里的地怎么这么平整，四周怎么这么多电梯，扶手梯，太太方便了。还有几步就有一间7-11便利店，它们无一不里面都有满目琳琅的饮料和零食，怎么这么好呢？

我恍如隔世。

此去经年，一直思念

但是，已经过去五六年了，我还是常常梦见山里的向日葵，梦见那条长长的河流，那个堆满石头，几千米高，却满山都是仙人掌果的地方。更不要提我经常在百度搜索那些孩子们的照片。

那些山里的人啊！那些粗糙又安抚人心的食物啊！你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