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书房里传来大女儿嘤嘤的呜咽声。
我放下手头的工作,推门轻轻地走了进去。昏暗中,只见阳阳睁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脸上淌满了泪水。
看见我来了,女儿赶紧向床沿靠了靠,小声地告诉我:有个长发鬼,追着她跑。。。
原来是女儿做噩梦了。我轻拍着被子,女儿却越发睡不着了。
于是我给女儿裹上外套,轻抚她的额头,一起来到了阳台。
此时,远处矗立的高楼,影影绰绰,间隙亮着零星的几盏窗灯。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沉闷的马达声。
此时的长沙城,也是睡着了吧。
面朝着昏暗的夜色,我连续呼喊:阳阳,回来吃饭咯!
女儿“噢”了三声,回应如蚊子般嗡嗡。再回到床上时,女儿果然很快地睡着了。
看着女儿依稀熟悉的轮廓,我鼻子一阵发酸,突然很强烈地思念起我的母亲。
小时候,我非常的胆小,特别害怕山上有坟,玉米地里有鬼。
我家屋后,就是一处不大的山坡。那里零星点着几处坟茔。常年的雨水冲刷,有好几座塌陷了,洞口黑黑,荒草萋萋。
冬日的时候,寒风冷冽。放学晚了,路过山坡,耳边传来细小的呜呜声,如歌如诉,让人产生无限的想象和恐惧。
当我受了惊吓或做噩梦的时候,母亲就携了我,洞开堂屋的大门,朝着夜色笼罩的旷野,大声地呼喊我的小名:小正宝,回来吃饭了咯。
母亲的熟悉的声音,时常跨越了时空,响彻在耳边。
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当我长大了,母亲却在不经意间,静静地离开了。
生而为人,死而为鬼。母亲去世后,我却再也不怕那些吓人的坟茔了,因为我最亲近的人,也躺在那里。
我幼年时害怕的鬼,也都是别人朝思暮想,却永远无法再见的人。
明天,很想跟女儿聊一聊。只是幼小的她,能听得明白么,还会再害怕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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