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苦手上线了,大家自己脑补脑部吧(等以后再补充(也许(光速逃
五官精致,却又带着莫名冷峻,面无表情。眸如深潭,直直地看着自己。
许言之心下一惊,这这人!不就是三月满那人么!
许言之头晕得厉害,和他对视了几秒,头一歪,往那人怀里一靠,又昏了过去。
这次睡得很彻底,喉咙还是发着痛,外面的声音倒是一点儿都没听见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极其浓烈的草药味。许言之打小就恨死了草药味儿,让他喝一口中药,更是——不可能!打死都不。
他宁可像死人一样躺床上三天三夜,睡得昏天黑地,睡到头疼,也不肯喝一口师父口中那“即刻见效”,黑糊糊的、冒着诡异气味儿的汤药。
那是人能喝的吗?!
每次看见冬青试药,面不改色,喝下一碗又一碗颜色从浅棕到黑如墨的药水,许言之就一脸难以置信地扛着剑,一边摇头,一边绕远路,以免闻到那可怕的药味儿。
然而云川本就是制药研毒出了名的,几乎每个小院都成天萦绕着各种各样的药味,这也是许言之大半时间用来在山上游荡,不随着众弟子练剑的直接原因了。
然而这一次醒来,第一个撞进眼睛的东西,就是一大碗黑糊糊的中药,深不见底,上面还浮着几根深棕色的草根——自己正被人扶在怀里,艰难地被灌下这一大碗世界上最可怕的液体。
“噗——”许言之将嘴里含着的那口苦出天际的药汁尽数喷了出来,一边咳着,一边拼命摇头不由自主往后倒去。
倒在枕头上,嘴里仍觉得苦得舌头发麻,侧过身一偏头,往床边地上吐了好几口,才觉得苦味稍微淡了些。清了清喉咙,发觉竟然比上次醒来之时舒服了不少。
又倒回床上,勉勉强强抬起眼皮子,看见一女子站在床边,手中端着一只碗,想来方才给自己喂药的便是她了。
丫头?!许言之差点脱口而出。
说是丫头,但眼前这人,虽说与冬青有九分相像,面容清秀姣好,淡妆相宜,但估摸着也得有个二十三四,冬青顶多就是个大丫头。
许言之就这么呆呆望着那女子,那女子笑意盈盈道:“怎的?不认得我了?”
许言之脑袋一晕,恍惚之中,那女子的脸与忆记里娘亲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半晌,讷讷道:“......娘亲......”嗓子比上次好了不少,但仍是疼得厉害。
那女子神色一怔,端着碗的手一抖,碗里的汤汁也洒了些出来。
那女子把碗搁在旁边,拿了块毛巾,坐在床沿,细细擦拭着他的脸,脸上现着轻柔笑容,轻声道:“怕不是真的睡傻了吧?”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道。
许言之闷闷地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女子。
女子又伸手端了那药碗,许言之吓得往墙边一缩,大惊失色,道:“谢谢姑娘好意,但我就算是死,也不肯再喝那药一口了。”
那女子闻言,偏过头,脸上神色捉摸不定,眉间凝重之色愈发明显,过了一会,微微笑道:“你好好看看我?言之?”
许言之两手仍抓着被角护住自己,望着那女子的脸。太像了,完全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眉形,眼角,鼻翼,薄唇。许言之的手开始微微发颤,说出口的句子也不甚连贯:“……丫头……冬青丫头……你是……”
那女子敛了神色,望着许言之,一字一顿,道:“我是冬青丫头。”
许言之全身一颤,望进那女子有些黯然的眸子,打了个激灵,低声道:“不!”
说完又连连摇头,苦笑道:“这一定又是在做梦吧?”
这场梦,如何才能醒呢。
那女子把碗一搁,神色中带了几分凄婉,道:“不是做梦。你睡了十一年……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许言之有些错愕,一脸不可置信,又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话未说完,一阵气短胸闷,一股腥甜之气上来,憋了一下,呕出了一大口殷红的鲜血。
冬青忙不迭起身去拿毛巾,回身给他接着,不一会又咳出好几口血来。
许言之咳得续不上气儿,断断续续道:“怎么可能?”
女子秀眉一凝,道:“褚韶那剑上,淬了毒,还是「流云」。”
「流云」是师父精心研制而成、天下数一数二的剧毒。
此毒无色无味,可融水,可制香。重中之重,无解。
只需极少剂量,便可让人陷入昏死状态。
此毒最残忍之处在于,受毒之人会昏迷七至十日,呼吸渐渐衰竭而死。
而其他人,什么都做不了。
许言之不解道:“褚韶那小子在剑上使阴招,与我又有何干?”
“你”,女子一愣,“你替慕……替他挡的那一剑......”
许言之也是一愣:“挡了一剑?替谁?”
不可思议。许言之知道自己性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情况至多十占四五,还得是冬青拖拉硬拽之下才不情不愿地救人于危难之中。
替人挡剑这种事情,下辈子再说吧。
女子突然倾身过来,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按住他肩头。
两个人就这么互不相让地对视着,女子一脸冷肃,又开口道:“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儿是什么?”
许言之微一皱眉,思索了片刻,道:“我和冬青——”
话未说完,女子秀眉一皱,打断他:“是跟我。”
许言之习惯性想给个白眼,还是忍下了,只把视线从女子脸上移开,接着道:“我跟冬青——”,说到一半又停了,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停的,“我为何要同你说?”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放开他,起身,把自己衣领领口往下扯。
“哎哎哎别呀!”许言之用被子蒙住脸,喊道:“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没喊完,被子就被一把扯开,许言之用手捂住眼睛,女子道:“喊什么喊?喉咙不痛了?你以为我要给你看什么?”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无奈。
许言之的手被女子拨开,慢慢睁开眼睛,道:“还痛呢。”
女子轻声道:“记得吗?我左肩的胎记。”
一小块不规则,约莫两块钱币大小,浅色的印记赫然就在那女子左肩。
许言之目不转睛看着那印记,他见过冬青这胎记几次,虽说是在很小的时候,但那形状,自己不可能会记错。他支支吾吾道:“……确实。”
那女子拉起衣衫,俯身再次按着他肩头,这次力道大了几分,许言之吃痛,低喊道:“哎痛……轻点轻点。”
女子力道丝毫不减,只道:“看着我。”许言之不得已望向那如明镜的眼眸,女子接着道:“你要存钱,买一个小院儿,寻一个天意般的姑娘,共度此生。你的小院要有个秋千架儿,你要在院子里种一圈长药景天,那是你唯一喜欢的草药味儿……”
许言之倒吸一口凉气,难掩惊讶之色。
女子减了几分力道,道:“你想说,这事儿只跟我一人说过,是么?”
许言之怔怔地点点头。这是他远大而又平凡的人生理想,不过从小到大,只跟冬青丫头说过,连师父也不知道。
“现在问你,许言之,我是谁?”女子秀眉一拧,面露不悦之色。
这丝毫不让步的神情,这喊自己全名的语气,这仿佛下一秒就给自己一拳的气势……行了,除了许冬青,他真不知道还有谁。
许言之木讷道:“……丫头?真是你?”
女子点一点头,终于起身。
许言之结结巴巴,道:“那你如今……你说我睡了十一年……你……”
冬青一声轻叹,道:“不错,今载二十有九。”接着站起身,用指腹碰了碰药碗,道:“都凉了。”
“可是,若我当真睡了十一年,那你不是二十有八?何来的九?”许言之开始迷糊了。
“所以说,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儿是什么?”冬青神色一沉,坐回床沿。
许言之闭着眼睛,头又开始发晕,道:“不知道……我记得我们接了那霍府管家的飞夺令……”
冬青轻声道:“后来呢?”
许言之勉勉强强抬起眼皮子,道:“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好像没有了……我们好似还没有去那霍府……”
此言一出,冬青脸上闪过万千思绪,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浅浅水雾,一下子站起身,拿起药碗,看了片刻已然冷掉的药汁,把碗放下。又在床头踱了几个来回,坐回床沿,又站起身,最后终于坐定。
许言之有些晕晕乎乎看着冬青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止,好笑道:“丫头,你怎么的?”话一出口,又觉得奇怪。喊冬青丫头喊了十几二十年,如今突然告诉自己,冬青已经二十有九,任谁都接受不太得了吧。
许冬青拿过毛巾给他擦着额头上浅浅的汗,脸上表情也不知是哭是笑,只是道:“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欣喜若狂,还是痛哭流涕。”说罢,手又一顿,道:“我真不知,是悲是喜。”
许言之脑袋搁在枕头边上,眼神渐渐涣散开来,晕晕乎乎应道:“为何?”
“你忘记了许许多多的事儿,”冬青给他拉过被子,眼中复杂神色交织着,悲伤,喜悦,甚而还有一丝释然,“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
许言之虚虚拉住冬青的手,有气无力道:“许许多多的事儿…...”他半睁着眼睛,朦朦胧胧望着冬青,“丫头,你还未告诉我,我究竟为什么会……”
一阵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许言之慢慢地松开了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意识再次远去之时,听见冬青轻声道:“如今都没有关系了,只要你还记得我……”
声音越来越小,接着便又陷入了茫茫无际的黑暗。
许言之感觉自己像是在慢慢悠悠地滑向一大片细腻的黑绸缎一般,舒服,舒坦,让他想偷偷躲着笑。
他睡了很久很久,其实感觉自己也没有睡着,就是躺着想事情。
他感觉自己活了十九年的人生,很漫长,中间有一大段空白,他努力地回想,空白仍然清清爽爽的,就在那里,横阖在记忆长河之间,如同一道大坝,把湍急水流生生砍断。
萦绕着漫漫迷雾的无边水面上,他就坐在水中的一截浮木上,沉沉浮浮,飘飘荡荡。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坐在那儿,又觉着就那样顺其自然也不错,只是常常感觉莫名的落寞,心里空落落的。
他又睡着了,缓缓沉向另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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