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夜比昼长,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在这山岗上,我所见的都是哀嚎的亡魂。
天又黑了,现在我都怕回23号了,又是女鬼,又是蛇的,搞得人不得安睡。今天特地叫来电工小李安装了个一百瓦的灯泡,一打开,房间里亮如白昼。鬼怪是怕光的。
“道长,快把灯关掉,我受不了。”
怎么回事,被窝里居然有人?完了,又见鬼了。我毛发唰地竖起来,找来木棍,对着被子一阵猛打,直打得被窝中传来阵阵求饶声。
“別打了,再打要出鬼命了!”我慌忙住手。
“噢哟哟,痛死了,道长,我是牛爷呀!你下手太毒了吧。”
我把灯关了,随手带上房门。牛爷一下从被中钻出,使劲揉着额头。
“牛爷,对不住了,有事吗?”我把一瓶老酒递上。
“当然有事了,我和岳帅的故事还沒讲完呢,不说出来,我是做鬼也不安心!”他猛喝两口,指着我的鼻子:“今晚不许睡,无论如何都要把话听完。”
“嗯嗯,快点,长话短说。”我可跟鬼耗不起。
“元帅在这驻扎到第七日时,朝廷那边又有圣旨来催,只让元帅和公子二人前去见驾。元帅一琢磨,知道朝廷要对其下手了。”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岳飞就义风波亭,被狗皇帝杀掉了。好了,我睡觉了。别吵我。”我开门让他回去。
“错!大错特错!”牛爷拎着酒瓶,朝我嚷道。 “岳帅沒死,公子沒死。”
“对,他们沒死,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我困了,有事托梦。”我钻入被窝,不理他了。
牛爷急了,一把拎起我, “你小子看好了,我今天就是耗尽所有魂魄之元,也要让你看个明白,记住山上的封印不要去揭,那是三千岳家子弟的亡魂,事情都过去八百年了,不要去惊动他们,权当是场噩梦吧,放他们出来,反而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还有,这是最重要的,记得腊月初六若降雪,可去后面山塘取一宝物。”
说完,牛爷化作一团光影,在墙上徐徐展开一幅电影……
崎岖的山路上奔弛着两匹骏马,这条正是通往杭州的官道,马上坐着的是岳飞,岳云二人。他二人奉了朝廷之命前往面圣,可明知凶多吉少,但君令不可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二人见山路陡峭,下得马来,牵着马慢慢欣赏起风景来。此地正是乌石岩,但见这山石壁光滑,黝黑发亮,尤如铁铸。时值昨日大雨初歇,愈发显得乌亮。峭壁上有一水瀑挂下,白如银练,激起茫茫水雾,二人行进在清山绿水之中,也不多话。
忽有寺院的钟声响起,岳飞抬头寻去,见南坡有一寺院,藏于绿树丛中。
“父亲大人,我们上山去拜拜吧。”
岳飞点头,将马系于山下,拾级而上。二人来至乌石岩处,摸着光滑的石壁,大加赞赏,叹为观止。
“父亲,你看,这有字。”岳云用手指着石壁上的“你来了”三字说道。
岳飞细看,但见三字墨迹未干,却有一股灵动之气在上,任由石壁上的渗水冲洗也冲刷不掉,岳飞心中一喜,难不成在这偏避之地竟有高人?岳飞四处寻找,并无他人,只得叫道 :“在下岳飞,还请高人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石壁顶上有一人似雄鹰般轻轻飘落。
此人正是山上招庆寺的住持一泓大师,但见其悄无声息的一落地,便一合掌施礼道:“元帅,贫僧有礼了。”岳帅赶忙回礼,也双手合掌,内心却十分震惊,好强大的轻功!岳云却叫道:“父亲,你和法师长得好像诶。”岳云围着他俩转了两圈嘀咕着 :“象,太象了,就一双胞胎。”
法师听了哈哈一笑,缘份因果自有天定,正如这三个字:你来了。
岳飞又拜谢 : “高僧果真道行深厚,算得我等会来此处,感谢题词欢迎,感谢高僧迎接。”
一泓住持连忙打断道 :“元帅你错了,这并非欢迎之词,乃一偈语,汝可知否?”
岳飞再拜:“请高僧明示,岳飞愚钝。”
一泓道:“你来是指你班师回朝,了即完也,你班师回朝即完蛋了。”
岳飞听罢,面露诧意, “高僧此话怎讲?不可胡言!”
“两位请随我来,听我细细道来。”一泓作了个请的手势,既在前边引路。
上得这一百二十八步石阶来,山顶之处却是平坦之地,寺院傍山而建,唤作“招庆寺。”寺內香烟裊袅,木鱼声声。
父子二人进去拜了拜大佛,随法师来至禅院。
“二位,时至响午了,请在小寺用膳吧。”法师吩咐小和尚端来面条,示意他俩吃饭。
岳飞不好推脱,爬了这许多山路,肚子也确实饿了。吃了一口,只觉得淡得无味, “法师,这面条为何淡得出奇?”岳飞问道。
法师忙回道 :“酱在下,何不朝上翻一翻?”
岳飞顿时变了脸色,怒声道 : “法师何出此言,我岳家一门忠厚,忠良死不吃反食!”随手将手中面条抛向乌石,说来也怪,那面条挂在石壁上一缕缕却不曾掉下。
岳飞言罢即气冲冲欲下山而去。
“帅爷息怒,方才是贫僧言差了,本地人吃面都是将调料放于面下的。”说着将另一碗面用竹筷搅一搅,一股酱香扑鼻而来,白色的面条成了酱黄,让人口水直流。
岳飞也不搭理,呼了一声岳云出得禅房,一泓赶忙追了出来, “岳帅,本寺有一宝物,乃世上少有,不知有无雅兴一赏,算是贫僧为二位赔不是了。”
什么宝物,这穷山偏壤的还宝物,煮碗面条都舍不得放盐的,吃酱就当是过年了的寺庙,我看你还怎么忽悠我。
“哦,既然有宝物,那法师拿来一见。”
“元帅,这边请!”一泓赶紧前边带路,来至乌石洞中。但见这洞并不深,远远的就能听见山泉的叮咚声。
刚踏入洞口就有一股茶香飘来,洞中紫雾缭绕,恍如仙境,岳飞走近细看,惊叫道 :“血茶!是血茶!”
在洞顶一泉眼滴灌下,一株枝叶通红的血茶树生长在这洞中,有桌子般开展,怕是有千年之久。
岳飞上前细细端详,称奇不止,要知这血茶相传为天上玉帝所有,当年有童子为其泡茶,不慎手一抖,掉了几颗嫩芽下来,才有凡间仅有的几棵。
“岳帅,公子,来尝杯血茶吧。”法师摘了两片叶子放了碗中,倒入山泉,红色慢慢散开,一碗清泉到他俩手中已是茶香四溢,宛如红宝石般的茶水了。
二人惊叹之余,赶忙喝了一口,一缕清香入齿,岳飞感觉整个人轻飘飘了起来,头昏乎乎的, “不好,有迷药!”
岳飞惊叫,但知道的太晚了,岳飞只感眼皮越来越沉,浑身无力,不一刻就昏睡过去。岳云更甚,反倒打起呼噜来了。
一泓见事已大功告成,双掌一拍,出来八名僧人,将他父子两人装入麻袋,急急将他们扛于山下,早有马车在等,将他俩用稻草盖好,车夫一扬鞭子,马车直往衢江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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