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考试结束，晚上所有人都在教室复习第二天的科目。小残和我在后边座位聊天，考试对我来说等于放假，只不过不能回家。
叫他小残，是一天课间，我拿小刀四处飞舞时，他右手食指上的一块肉从我眼前飞了过去。当时流了好多血，我吓懵了。校医务室说伤口太大处理不了，让我们去外面的医院。小残倒是很淡定，说是能翘半天课。我明白他是想让我别太自责。那段时间他右手报废，每天用左手写字吃饭，我夸他身残志坚，亲切地称他小残。
小残不复习是觉得没必要，简单月考哪还用抱佛脚；我也是觉得没必要，反正都是30分钟把卷交。
教导主任王台复背着手，大步走过来的时候，我和小残都没有察觉到。王主任抽出右手，手里攥着一卷书，迎头打来，又快又准。教室里的背书声瞬间停止，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后排。
“你们两个出来。”
我对小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小残叹了口气，起身和我一起走出了教室。
主任仍旧背着手，站在楼梯转弯处的平台。小残和我低头并排站好，听候发落。
“你们两人刚在干嘛？”
“交流问题啊。”
“交流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学习就不能是件开心的事么。”
我注意到教导主任即将抬起的右手，立马往后退了半步。他的手刚抽出一半，没有料到我会躲开，便用手里卷起的书指着我说：
“你过来。”
“过去给你打呀。”
“我打你干嘛。”
“难道刚才在教室里没打吗。”
“那也叫打人吗，你说，我刚才那算打你们吗。”
主任转头问了旁边的小残，小残显得很纠结，没有立即回答。
“你先回去吧。”
主任说完，小残看了我一眼，好像还想说句什么。我用眼神示意他先回去。
“你这种学生我见多了，犯了错不认，还想往老师身上泼脏水。”
“你这种老师我也见多了，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打人。”
主任显然是被激怒了，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往办公室那边拽。
“我今天就是老师不当了，也要收拾你一顿。”
我被他拖着往前滑行了一段，当试图把他的手掰开时却把毛衣的拉链扯掉了。我于是也拽着他的衣服往回拉，两人正好僵持在班级窗户外面，好多人听到动静纷纷侧头看过来。
主任立马意识到场面的影响不太好，先松开了手。
“你跟我去办公室，我跟你好好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说完我便转身跑下了楼梯，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操场。以前我也经常在晚自习时溜出来在操场上闲逛，不过今天心情比较沉重，天空中的云遮住了月亮。
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刚才要是让他真的打我一顿就好了，现在我背上了知错不改、顶撞师长的罪名。不行，这事肯定会叫家长，我可不想让这一幕发生。
操场刚走了半圈，我掉头跑回了教学楼，从另一个楼梯上去，到了班主任吴老师的办公室外。
站在门外，我心想可能教导主任已经在吴老师面前告状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门了。
“报告。”
“进。”
办公室里只有吴老师和隔壁班的一位老师。吴老师看见我进来，抬起头看着我，我快步走到他身旁。
“吴老师，我想跟您说件事儿。”
“你说。”
“就是，就是刚才我跟王主任发生了一点矛盾。”
“怎么回事？”
吴老师一听来了兴趣，隔壁班的老师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看着我。
“就是我刚才在教室里和别人说话，王主任进来拿书打了我一下，后来……”
话刚说了两句，教导主任就怒气冲冲地进来了，看见我矗在那儿很是意外。
“老吴，这是你班学生吧。上自习不认真我过去提醒他一下，非说我打他。”
“那不是打是什么，梆梆两下，那么清脆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想来息事的，可一听他开口我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
“你在教室里有没有和别人说话？”
吴老师把椅子转过来面向我。
“嗯。”
“那你有没有错？”
“有。”
“那王主任过去教育批评你一下是不是为你好？”
“那他也不能动手打人啊，难道老师可以打学生吗？”
“老吴，你打电话叫他家长过来。”
教导主任很生气地找了旁边一个空位置坐下了。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了，我望着吴老师，眼神充满了哀求，微微摇头，请求他别打。
就在吴老师左右为难时，我们班的魏老师进来了，问了下有什么事情，让我过去他那。魏老师问我具体什么情况，我便把刚才那些又说了一遍。
“你要体谅一下王主任，一个年级几十个班，一天下来各种烦心事，难免有时候情绪有些激动。”
听魏老师说着，我一直抿着嘴唇点头。心想，这时候我要再犟几句那可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过去跟王主任认个错道个歉，也没多大事儿。”
我又点了点头，跟魏老师道了声谢。酝酿着情绪走向了教导主任。
“对不起，王主任，刚才是我不对。”
我低着头不去看他，但余光能感觉到他疑惑的神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但很明显他的语气平和了一些，坐姿也更舒服了一些。
“你是不是以前被哪个老师打过？”
我努力回想着痛苦的回忆，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挤出来了，眼泪啪嗒啪嗒落下了。
一旁的吴老师见状，过来安慰我，递给我一张纸。教导主任觉得自己一句话揭穿了所有真相，现在我也诚恳地认了错，便又教育了几句，就让我回去了，明天还要考试。
走出办公室，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但我这哭红的眼睛怎么有脸回去见班里的同学。我先去了卫生间洗了洗脸，然后一摸身上正好带着眼药水，便滴了两滴。完了感觉眼睛还是红的，便又去操场上吹了会儿风。
回教室的时候我走的后门，假装一脸的若无其事。刚到座位，小残问我什么情况。我说没什么情况，就去办公室聊了会儿天。但好像我跟教导主任拉扯那一幕他们都看见了，好多人过来说我牛逼，连王台复都敢对着干。也不知道是在夸我还是嘲讽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喜欢的姑娘转身假装跟后面的人讨论问题，一直注视着我。在以前，我们四目一触便各自躲开了，今天我也一直盯着她，张开嘴比划了三个字，我没事。
晚上放学，隔壁班认识的人围着我也说我牛逼，我也不好说什么。原来这样就算牛逼了，还好他们没看见当时我的怂样。三楼下二楼时，正好碰见了上楼的教导主任，我便问了句“王主任好”。跑到一楼以后我又说了两个字——“个屁”，身边的人都笑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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