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相遇

作者: 冷苾 | 来源:发表于2024-01-16 07:56 被阅读0次

我的故事得从那年招聘面试说起……

那天,前来公司面试的人好多,由于心情紧张,缺乏经验,我的面试效果不佳,正黯然神伤地准备离开,有位同学问我借枚一元的硬币,我拿出小钱包来找时,这情景却被一位50来岁的中年人看见了。我的小钱包是老式带拉链的那种。听他好奇地问怎么还用这种老式钱包?我笑了笑没解释。可见他又问这钱包是怎么来的?我才告诉他说,上初三时有个星期天上山砍了担柴卖掉换来的,后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用了这么多年。得知了钱包的来历,那中年人将其拿过去仔细看了看,直夸赞包管得好,然后仔细打量了我一下,记下我的姓名和手机,才和蔼可亲地笑着走开了。

就在我对这次应聘不抱希望时,却意外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我被聘用了。

进公司后才晓得,那位看我钱包的人就是公司的杨总。后来才得知是他直接点名要我的。成为公司员工后,杨总对我格外关心,不久,我就被调到财务部当了会计。因为他觉得一个能将老式钱包使用那么久并依然继续使用的年轻女性,肯定是位细心而节俭的人,而公司财务管理正需要具备这种优良品质的人。

能得到杨总的栽培与宠爱,我当然要努力工作来报答。这天,远在家乡的弟弟陡然来公司找我。原来,他以高分考取了一所重点大学。这对一位农家子弟来说是天大的喜事。我当即兴奋地跳起来,可高兴之中随即就陷入极度的忧愁。

我的故乡在皖鄂交界的大别山区,那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区。那年我考取大学,家里为了让我能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难命运,竭尽全力供我上学。求学期间,父亲在采石场因劳累过度吐血身亡,体弱多病的母亲为我背上债务,成绩优异但懂事的弟弟悄悄退了学,在外打工挣钱来资助我,最后依靠在小学教书的舅舅倾囊援助,我才咬牙艰难地支撑到毕业。进了公司,我省吃俭用,精打细算,终于将家中为我上学借的债还清了。本来该松口气了,没想到弟弟却考取了大学。原来弟弟在打工期间并没放弃梦想,一直在默默自学,断断续续学完高中课程后,才考取的。在故乡那恶劣的环境中,能获得这样的成功确实不容易!

我明白弟弟是为学费来的,可我的积蓄都用于还债了,日常的伙食费还是在公司里挂帐的,当时手边一点儿钱也没有。为了不使弟弟失望,我随即与故乡联系,试图通过获取助学贷款来解决学费的问题,可缺乏靠山的我们,结果一无所获。束手无策中,面对高昂的学费和一贫如洗的家境,我真不晓得弟弟这学该如何去上?

用五年婚期换十万元

公司里的好友柳得知我的困境后,给我支了个招,要我去找杨总借。杨总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历经千辛万苦地打拼才有了今天的辉煌,年过50的他单身一人,据说他的前妻在他最落魄时背叛了他,出狱后他就与她离婚了,至今未再娶。他有个儿子在青岛分公司任总经理,与他来往极少。

见我担忧杨总不会过问这种私人的事,柳悄悄告诉我说杨总蛮喜欢我的,劝我不妨试试。我也感觉杨总确实对自己挺不错的,窘迫无奈中,决定去碰碰运气。有天晚上,杨总要我同他陪客户吃饭。待客人离去,见他喝多了酒,我就将其送回住处。瞧他房间里凌乱不堪,趁机替他收拾了一下。待其醒酒后,陪着闲聊一会儿,我才转弯抹角地说出借钱的事。令我高兴的是他满口答应了,但却紧紧地拉住我的手没放……

杨总是靠做小生意起家的,我清楚有他自己的经营理念,没有回报是不会随便付出的。既然他答应支持我,我当然要感恩。报恩的方式很多,但面对他这位独居多年的单身男人,我清楚当下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更明白他紧紧攥住我的手用意何在……

大学读书时,我结束了处女生涯,结果就因为家境贫寒而遭到男友狠心地抛弃。作为过来人,我对这事也看开了。说心里话,自打结识杨总后,除了岁数大点儿,我并不讨厌他,因为他也是性情中人,有时还很风趣幽默,况且这份职业还是他给予的,否则,自己还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找到这样称心如意的工作呢?再说为了弟弟的前途,我这当姐姐的除了利用身体资源,实在别无选择。

该发生的事就这样随之发生了。既然那层隔阂被打破了,犹如洪水决堤般,这种事自然会接二连三地发生。面对现状,我不得不冷静思考了,当他的情人?到公司不久,我就听说杨总以前的女秘书是他的情人,但后来他之所以选择退出,并辞退了对方,因为那女秘书野心太大,想吞占他的资产。由此看来,当情人犹如水上浮萍,稍有闪失就会失宠。丧失了情人关系,弟弟的事准会落空,因为弟弟毕竟要苦读四年才能毕业。既然已经作出了牺牲,那么为了使弟弟上学的资金能有保障,自己能不能另辟蹊径呢?不是有位富豪花钱买断女大学生15年婚期的传闻吗?这传闻不管是真是假,像我这样的草根女生为何就不能打破既定的婚姻模式,去开发青春资源,让婚期体现价值呢?经过仔细权衡,我果敢地作出个大胆的抉择,与其当情人,倒不如出售五年婚期,嫁给杨总,让他五年支付十万元,以保证弟弟的上学费用。

主意虽拿定了,但我对这事是否能成功一点儿把握也没有。有天夜里,温存之后,见杨总抚摸着我光洁的胴体,情真意切对我说:“给我当情人吧,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感觉商量这事的时机成熟了,就搂着他甜蜜地说:“做情人有什么意思,要做就做夫妻。”听我这样说,他惊愕地问:“真的嘛?”我马上干脆地说:“真的。”见他惊讶,我趁机说出想法,可说出之后,又感到后悔,因为这毕竟是在变相的作交易啊!

没料到,杨总将手臂在空中一挥,干脆而痛快地说:“答应你,我完全答应你……”后来才晓得,他心里也有包养我的打算,只是担忧我不答应才没说出来。

见事情喜出望外地谈成了,我随即长长舒了口气。瞬间,我仿佛看见弟弟端坐在大学课堂里在聆听教授讲课,仿佛看见弟弟毕业时戴着学士方帽欢乐的情景,仿佛看见弟弟气宇轩昂地在一家公司的写字楼里上班,仿佛看见弟弟开着轿车在繁华的大街上飞驰……

为了能使我的利益能获得保障,杨总就这事的具体事宜和我进行了细节上的磋商,达成了一份协议。至于五年婚期届满,婚约解除后我们应该怎样相处,那全凭个人自己去抉择,互不干涉。为了慎重起见,杨总还替我将这份协议进行了公正。就在我俩准备领结婚证的前夕,杨总要我回去征求一下家里人的意见,因为这毕竟是结婚。我也觉得有这个必要,就答应了。

阻力重重,但我仍选择进行

回到故乡,和家里的人一商量,顿时引来了一片反对声。

反对最强烈的是舅舅,他指责我去和一个50来岁的老头子用五年的婚期换学费,这样的馊主意说轻点儿是出卖青春,说重了就是变相卖淫。连弟弟也阴着脸表示不能接受,并劝我尽快将婚约退了,要不然,这大学他就不去上了,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这当姐姐的损失五年美好的青春年华。年迈多病的母亲虽没吭声,但却在一旁悄悄抹眼泪。

面对亲人们的竭力反对,我矛盾起来了,因为受这种婚姻危害的人毕竟是我。中午吃了饭,我来到屋后竹林里边散步,边梳理着杂乱的思绪,陡然听见有人喊,一看,竟是高中时的同学陆。那年陆和我一起考上大学的,可由于家境太贫寒他没去上。失学后他就外出打工了,不久,认识了位姑娘,随后就结婚成家并有了孩子。现在陆的老婆在广州一家鞋厂打工,他带着孩子回来了,因为他打工时受伤下肢落下了残疾。见他蓬头垢面地在吸嗍着劣质烟卷,我倍觉心寒。当得知他听说我回来了是特意来向我借十块钱为其病重的父亲购药的,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随即从小钱包里掏出钱来满足了他。见他连连鞠躬致谢,一瞬间,我仿佛感到如果不去上大学,他就是弟弟的缩影。

这时,我接到柳的电话,她说自己和谈了两年的男友彻底拜拜了,因为只有大专文凭的男友,再次失去了工作的机会,所以她不得不挥泪割爱了。

是啊,在如今这年代,感情替代不了生活,知识改变命运,我决不能让舅舅他们狭隘而偏颇的意识束缚了思想,我应该用更前瞻的目光来替弟弟顾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我横下一条心,不管阻力多大,也要成就这段婚姻,要让弟弟去上大学!

再次站在舅舅面前时,我直率地告诉他说,人的青春是天然的,本身没什么价值,但如果用交易的方式去开发,让其成为改变贫困生活的资源,那么其价值就随即获得了体现。作为弱势群体,我只能选择出售婚期了。见舅舅仍在高声嚷嚷不能不能,一直保持沉默的母亲抹去眼泪对他说:“二妹(我的小名)不这样做,套毛拿什么去读书?我这辈子在这山沟沟里穷够了,难道还要套毛接着忍受啊?”一句朴直的话,说得舅舅不吭声了。这时弟弟向我“扑通”一跪,抽泣着发誓上学后一定要发奋苦读,争取用优异的成绩来报答我的恩情。其实我心里清楚,弟弟最理解我,之所以要阻止,因为出售婚期对我来说毕竟牺牲得太大太多,我是他姐姐啊!

领了结婚证,杨总要举办个豪华的婚礼来欢庆一番,我没答应他这样做,而是和他去了桂林,用旅游完成了婚姻的庆典,因为我觉得沉浸在秀丽的湖光山水之中,更能感悟到情感的永恒和生存的真谛。

弟弟如愿去学校就读了。婚后,按协议规定,我依然在公司里任会计,依然像员工那样拿着份属于我的薪水。下班回到家,我才进入妻子的角色。

不知不觉,和杨总在一起生活两年多了。我和他都感觉这种相依相伴的日子,过得温馨而宁静。用他的话说是,万事如意中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有个孩子,因为协议中规定不得生孩子,我们得固守。

生活在继续,生活中潜伏地打破既定格局的未知因素随时都存在并随时都可能爆发,所以,维护婚姻和谐与稳定是我最大的企盼。许多好友都关心地问我,婚约届满后我与杨总的关系是怎样的走向?我觉得那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议,现在没必要去设计与筹划。

“既然婚姻是自由的,那么怎么结婚、同谁结婚就同样应该自由。我羡慕传统婚姻的稳定与牢固,但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庭背景,为了弟弟能从贫困中彻底解脱出来并获得美好的生存环境,我采用了出售婚期这种方式来获得弟弟上学的费用,我承认其牺牲的代价是沉重的,但我更清楚由此换取的利益更巨大,所以,为着一份浓浓的血脉真情,我甘愿将五年青春年华当火炬去燃烧。我不赞美这种出售婚期的做法有多美好,可选择之后,我和他都觉得这种互惠的方式确实非常适合于我们自己……”

这是我在博客里写下的一段文字,它既是我的心声,更是我对这种婚姻的感言。

列车到了南昌,徐女士下车后随即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了,但她留下的出售婚期供弟弟上大学的婚姻故事仍在我心中激荡着。尽管发生在她身上的婚姻带有极强的独特性,但出售婚期现象的出现,无疑是对现存婚姻模式的冲击与挑战,其凸现的婚姻理念应该值得人们关注、思考与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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