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个初中同学在社交平台上晒了一张初中毕业照,照片模模糊糊,看的不是很清楚。附上寥寥两行字,大意是现在大家过得如何了。
我盯着屏幕上评论区彼此的寒暄,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写下,真怀念。
那天我翻了几遍消息,没有人回复我。又去看初中同学的群组,那个同学就是群组的群主。消息记录停留在四个月前中途退学的一个同学的一句问候。没人回应。
初中毕业到现在,也会时常想想,大家都过的怎么样了,念起那些年的故事和人,只是,我记性不大好,想不起很多事,留下的只剩一张张笑的很灿烂的脸。
在时间这场风雨面前,记忆不过是一条条静静流淌的河水,罪恶最终流去,留在沙滩上一个个有海的声音的海螺,不经意的,被回来的人拾起,放在耳边,无限感叹。
我的初中,是一所小镇中学,我的父母都在初中教书,所以它也是我儿时成长的第二天堂。这是所小学初中一体的学校,整个学校只和一个足球场差不多大,没有食堂,没有校舍,就是一所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乡村学校,刷白漆的墙、顶着铁皮房盖由高到低东西坐落的一片平房坐北朝南,是初中,与对面的小学一个操场之隔,与其说是操场,不如说是东高西低的山坡,四个没有了篮网锈迹斑斑的篮球架东西方向两两相对。办公室在东边,班级在西边,分界线是中间一间狭小的锅炉房。一共四个班级,每个年级一个。房前是一片榆树墙,小时候我挺喜欢从里面穿来穿去,就好像每次穿过就到了另一个世界,再穿回来,又是一片天地。小孩子的喜悦总能随时随地的建立。一排榆树靠中间的地方,是一块用水泥磨的有一人高的方方正正的大讲台,用来举行仪式或者活动,我最喜欢这里,站在上面总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气势感,格外威武。很多年后,我再回到那里,周围已是杂草丛生,一个挺身坐上这块水泥台,儿时站在上面挺着腰板儿神情肃穆背着《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的孩童声音,回荡在耳边。平房后面立着十好几颗高耸的桦树和十几颗松树,它们是战士,每次抬头看他们,都觉得格外庄严。
我是学校的常客,也是和学校老师“混”的最熟的孩子。乡村的学校没有优越的条件,冬天一到,积雪厚的没了膝盖,没有铲雪的车子,几个男老师和身体还算健硕的初二初三的男生拿几把锈迹斑斑的铁锹,竹条所剩无几的竹编扫帚,清理出一条能走的路,学生和老师踩着这条路,从十一月到第二年的四月。春天将至,冰雪融化,房檐下聚集了一颗颗硕大的冰棱。老师的办公室窗前和过路之间种了许多不同种的花,高的矮的,红的粉的黄的。那时谁能想到,多年后的它们竟被几株黄瓜茄子代替。秋天不久,老师们又忙起来在铝合金窗子上贴塑料布以防冬日的寒风。
我四岁那年,母亲接了初四,即将中考的班级。在乡村学校,学生只有两条路,考上高中和考不上高中,在生产力太过落后的小地方,不上学给不了他们太多选择。全校只剩母亲和二十几个初四学生,还有一个藏在讲桌后面的我。初四历来都是,比其他年级放学晚,课更多,课业更重,老师也更辛苦,都是为了升学。不知要蹲在讲台后面多久,我抬头看见母亲严肃的表情,孩子没有时间概念。有些不耐烦。
“好了,还有没有哪里有问题的?”终于等到这句话。
我在讲桌里面蠢蠢欲动。
“老师,这个题..."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
那种失望的感觉最容易触碰小孩子的情绪。
我“腾”的钻出来,站在讲台上,与正问问题的男孩子对视,理直气壮“你怎么还问问题!”
全班哄笑,男生脸涨得通红。这是后来母亲和我描述的。
那些年,学校频频出高分,升学率屡屡在县里的农村中学里名列前茅。
我上初中时,母亲刚结束一个毕业班,是考的最好的一批。等到我上学,班级里近四十几个同学。
初一下学期,学校来了一个外教,一个腼腆的芝加哥白人姑娘,她喜欢喝中国的茶,自己取中文名字叫“茶小叶”。中午,校领导请这位外国友人吃饭,母亲是英语老师,她也去了,又带上我。在一家狭小的包间里面,我挨着茶小叶坐,好奇的盯着她,她没有我想想中外国人的热情开朗,我有些失望,那时我的英语只能用有限的单词表达肯定句和疑问句,我和她没有什么交流。我不知道,是身处异乡的陌生感还是对一个见识太少的十岁出头的小孩没有什么兴致,导致她给我的疏离感。饭后,她留给我她的邮箱,数月后,在母亲的鼓励下,我给她写了封邮件。石沉大海,我便没有再写。
初二暑假,我做了阑尾炎手术,医生说一个月不能剧烈运动,不能跑不能跳。手术后还有半个月开学,我心想着暂时不能跳皮筋了。
镇里其实有两个中学,但是体制不同,我在的学校属于县里,另一所直属市里管局,所以即便镇上学生不多,也迟迟没有合并。
一直到去年,不知哪里传来的风声,两校合并。
那所直属市里的学校有一栋红皮的五层楼小学,我在那里上小学。西边是初中,四层楼,白色墙皮。最东边是校舍,四层楼高。三栋校楼在本身不大的镇里显得格外突出,气派的操场,门口到教学楼平铺的水泥地,塑钢的窗子,规范的停车棚,先进的教学设备。
结果是,一批农村师生,搬进另一栋学校。课间要做体操,不能跳皮筋了;下课不能出门就大声嬉笑了,在走廊里,随时有监察的老师,要扣班级分的;想买水,要钻楼后的铁栅栏,到后面的家属楼里跑几个单元。
合校后开学,伤口的线还没拆完,我捂着肚子坐在陌生的、明亮宽敞的教室里,看看周围的同学,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初三才开化学课和物理课,第一节课是化学,化学老师是我以前很喜欢的一个老师,要选课代表,一眼看到我,又想起我的伤口还没痊愈没法报作业,就选了别人。
体育课,课前父亲跟我说要和老师打声招呼不要上体育课了,我不肯,好不容易有放松的时间,只好叮嘱我不要跑不要跳。又不放心的和体育老师说我伤口还没好。体育老师是另一个学校的老师,我之前不认识。做热身活动,我动作幅度很轻,老师皱着眉头瞪着我,我赶紧解释说手术了伤口还没好。他乜了我一眼,继续带大家做准备活动。
新学校的两年和旧学校的两年有些不一样,前者过得很沉,后者过得很快。
之后我中考,高考,也很少回学校看。有次春天,母亲带我去旧学校的操场挖婆婆丁,满操场的荒草,和停在南边的不知是谁家的农机车,窗前种满了农家菜。我沿着崎岖不平的榆树后的红砖小路,努力回忆哪个地方我跑崴了脚,哪块红砖有些松动。前年,我和朋友取新学校,想去看看里面什么样子了,正值暑假,不让“外人”随意进出,我俩被挡在门外,门卫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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