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牙记

      ……不知从何时开始，总反复地忆起那时的夏夜，忆起那夜里同爷爷刷牙的时光。

    比夏夜的阵阵微风还凉爽，口腔立刻冰凉凉的，沁满了薄荷和汽水的味道，那是爷爷牙膏的味道。

    我小时候总觉得爷爷是一个不一般的人物，爷爷很勤俭，一管牙膏到最后总会挤得干干净净。我因为见过爷爷那用过一段时间后便卷翘起来的牙膏皮，就时常这样想：哦!连爷爷的牙膏都有一股不凡的神气。我第一次用爷爷的牙膏刷牙时大概仍这样觉得。

    “哇呀”，我含着一嘴泡沫惊叹道，“爷！你嘞牙膏儿味儿镇好！”（我们那的方言腔调）就站在我一旁的爷爷带着一贯的和蔼作风说：“那你晚上就勤刷牙！”

  事实上，爷爷以后也是多次以这个借口来唤我刷牙。爷爷这样说是因为我晚上容易犯瞌睡。

    很多次，晚上七点的新闻联播播完，爷爷看完了天气预报；而我还没来得及看到想看的动画片时，就不知哪会儿，窝在电视一旁的沙发里睡着了。再等到夜间新闻让这个三世同堂的小家睡意弥漫时，爸爸就把电视关掉，开始一边拉我胳膊一边叫我起来。一会儿爷爷也从屋外散步归来，两人便一起拉扯我。爷爷拉长声音轻轻地喊，——好像那样声音就能传进我短暂的梦乡——“畅儿~，畅儿~，刷完牙咱再睡诶~。”我因瞌睡，整个人软溜溜的，半睡半醒地站起来后，身子像果冻一样颤巍巍的东倒西歪。只等到最后爸爸一声令下，我才极不情愿地站稳，鼻子嘴里胡乱地嘟囔出一些呓语，也就跟着爷爷出屋外刷牙去了。

    门外街巷黑乎乎的，倒是上面的夜空朦胧地泛着青光，已少有过路的街邻。我一开始很困，用手软软地挤出一颗豆大的牙膏，迷迷糊糊地和爷爷一块儿刷起牙来。等到嘴里的泡沫咕咕碌碌地在嘴边糊出一圈来，睡意早已朦胧，舒畅轻松的心情也在黑夜里悄悄钻出来。但没一会儿，我又急匆匆漱完口，不等爷爷刷完，便走回屋里，终于在自己的被窝睡下。

    如今我每每记起这往事，便总会想——那时的我，是会有多么美的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