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回家，发现妈妈的两鬓斑白得更加厉害了。岁月如一把刀子，在她的额头上无情地刻了一些浅浅的沟壑，仔细看便能数出个一二三来。
她出生在邻镇一个条件不错的家庭，外公长期任教于镇上一所小学，直到退休。外公外婆和兄妹6人凑一大桌子，也没有饿过肚子。
她22岁那年，经人介绍，嫁给了当时一穷二白，无父无母的爸爸。
我曾经问她，当时爸爸穷得叮当响，为什么要嫁给他呢？
她说，爸爸是个老实善良的人。确是如此。
但也因为爸爸的过于老实本分，她成了家庭管家，大大小小的事都落到了她的肩上，生活的艰辛把她逼成了一个强悍的雷厉风行的女人，如一颗白杨树，风吹雨打，也不低头，还是直直地向天而生。
所幸她天生是个乐观的人，所有的愁苦在她一笑之后，都能化作一面春风。
这次回家，她身着红黑条纹的短袖和棕绿色的七分裤，特意指给我看，说是托同事在网上买的，便宜又合身。我上下打量着她这一身打扮，虽然普通却显得尤其精神。
我的脑海开始浮现出小时候的光景，她总是穿着别人送给她的旧衣服，合不合身也不大讲究，哪里破了洞便打个补丁，一穿就是好几年。
尤其是那条染色的旧牛仔裤，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记忆里，时常想起。
15年前，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外加一份幸运，从农村的小学考上了人人羡慕的市中学。来自贫穷家庭的自己，要融入一个全新的环境，虽然一开学便结识了三两好友，但自卑感还是悄悄地在我内心萌芽了，我理解不了，也化解不了。只能任由它作怪，影响我心智的健全。
那年入秋，凉风四起，还没等我借到电话卡通知妈妈给我带衣服，她就在一天上午匆匆地来到我的学校。我一下课，就看到她立在教室门口那里，惦着脚尖，往里张望。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口紧紧地扎着，整个人看起来干瘦干瘦的。
我又看到了那条右裤腿被颜料水染黄的旧牛仔裤。
那是我姐姐的裤子，也是我的裤子。那时我每逢周末，就会去镇上的纸厂干活，一次不小心，将颜料碗打翻，染黄了右边的裤腿，便不再穿它了。
妈妈，那是小学时候我经常穿的裤子呀，那天您却把它穿在自己的身上。您就这么穿着它，直接来到了我的教室门口。走廊里已经站满了我的同学，他们都在盯着那条裤子看，他们在交谈，在逗笑，尽管我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笑些什么，可是我就是感觉无地自容。
我刷地一下脸都红了。急忙接过她手中的衣服，跟着她赶紧下楼。
也许，她那时不明白我的内心活动，但作为妈妈，跑了大老远专程给女儿送衣服，却说不上几句话，就被我催着下楼了，她定是深感失落。可惜呀，我那时年纪尚小，无法感受那深沉伟大的爱，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
现在长大成人，见识增长了许多，眼界也开阔了许多。社会之中，人生百态，各自精彩，我已经有足够的觉悟，看清自卑的本质，不至于让它蒙蔽双眼，控制我的思想了。
回望过去的岁月，那一天只是当时平常的一天，却是时间长河里重要的时间点。若今天我还在妈妈面前感觉无地自容，那不是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感觉自卑，而是因为自己辜负她的爱而感到愧疚。
今天，我还真怀念那条染色的旧牛仔裤咧。它承载了妈妈对我的付出和关爱，那么纯粹，那么无私；它也扎根在我的记忆里，时刻提醒我：每个人都是独特的，都有自己的光芒。不要因为别人而否定自己，要活出自己，活出自信。
妈妈，谢谢您！祝您在母亲节这一天，以后的每一天，都身体健康，幸福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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