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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那点事

儿时那点事

作者: 龙音阁 | 来源:发表于2018-12-03 14:07 被阅读9次

    儿时那点事

    入冬后的清晨,清冷而凝重。万物俱寂,一派凄凉,没了往日的生机,连太阳都懒得早起。立在窗前的我唯有躲在温暖的房间内,端上一杯烧热的咖啡慢慢品呷,才不致被窗外寒气侵袭于身。看着外面的肃杀萧条,听着女儿正在拉奏的帕格尼尼提琴练习曲20#,我的脑海里被婉转的旋律勾勒出了一幅另样景致:夏日午后的骄阳稍稍收敛了它的热情,明耀的光线透过茂密的杨树枝叶,在地上映出斑驳荫凉的树影;那站在高高枝头的蝉,或许不忍搅扰人们的午觉,放低调门,断断续续地哼吟;户外空无一人,街道上偶尔现出野猫从容穿行的身影;低空中往来飞行的蜻蜓,微微振动着晶莹的薄翅,身姿平稳而优雅;楼顶不时传来几声鸟儿的啼鸣,清脆悦耳,短促欢快,却更加反衬出大自然宁静安逸的氛围。不期然,一阵怪风刮来,刮得窗棱“咯吱”作响,树叶也随着开始哗然骚动。四下里很快黑暗了,那是因为天边飘来一大块乌云,完全遮住了阳光。不一会儿,雨点子噼哩啪啦地乱砸下来,越来越紧凑,越来越瓢泼,在刚才还炽热干燥的土地上激起了细细的烟尘。烟尘逐渐弥漫变得稀薄,夹杂着湿气,散发出淡淡的泥土气息。这一突变,让蝉和鸟消了声,令野猫和蜻蜓匿了迹。为了防止雨水打进屋内,大人们慌不迭地起身跑去关闭门窗,可还没把门窗关严实呢,马上又雨过天晴,艳阳高照了。夏日的云雨就是这么来得急,去得也急。阳光、树荫、大地以及所有生灵,一切又恢复到几分钟前的原状,恰如琴曲高潮跌宕后的峰回路转。一曲入心,一曲终了,我方从自我意识中醒脱出来。哦,是了。这正是我少年时代在漫长暑期中度过某个平凡一天的所见景象,与音乐如此契合,真是不可多得。事实上,这景象会经常出现于我的梦莹,使我置身幻境时总觉得似曾相识,深沉冗长。

    也许人哪,稍微上了点岁数,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早年经历过的事儿。一件件、一暮暮,涌上心头。回忆,此刻儿时的回忆又占据了我的大脑。

    从我的记忆混沌初开之时,就记得自己是住在一个叫作八号楼的地方。我那时不会思考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更不会思考将来要向何处去,只在那个形状建筑群围成的大院里终日玩耍,度过了快乐美好的童年时光。

    朋友们也许会问:形状是怎个意思呀?啊,我分拆说吧。“【】”代表着一南一北对应着的两座居民楼,中间的“口”代表着一座古庙。那又有朋友问了:古庙哪来的呀?呃,如果我的记忆还可靠的话,随便说两句咯。听老人们讲,这一带原来有一大块坟地。庙是给事主停尸烧香祭奠用的场所,肯定有老年头了。这么说吧,先有庙,后有楼。建楼施工的时候,没少挖出清朝时期埋下的棺木呢。或许就是因为我打小守着大庙长大的缘故,我的人生旅程便跟庙宇结下了不解之缘。我搬迁以后,新落户的地方仍旧是座从坟地上拔起的高楼,楼下依然有个古庙。后来再搬家,还是守着座庙。我参加工作以后,出差到各地,都会天助机缘,能拜访到当地的名寺古刹。当然,我也没白白浪费这份天意,顺便为世界和整个人类祈求和平。“O-M-N-B-M-H”。

    那两座【】形布局的楼房有编号,分别是7#和8#。我当时跟着我的姥爷姥姥住在8#楼甲门七号。我家正好在大庙西南方位上,又是高踞楼房顶层,可以俯看到大庙的全貌。记得小时候,总爱坐在自家阳台上,出神地凝望着大庙及其周围院落,大脑放空了,什么也不想,又似乎觉得思维的触角延伸到了一个忘记时间的地方,迟迟收不回来,像个坐禅老僧,一动不动,一动不动。我这种有悖于活泼好动年龄的举止,常使大人们困惑不解,连我自己也意识不到。

    说起跟着姥爷姥姥生活,那是由于当时父母都响应国家号召,忙于建设国家,顾不上照看自己的孩子,就放在老人这里了。所以,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姥爷姥姥的概念相比爸爸妈妈的概念要更感性直观。尤其是爸爸每次回家探视,我都躲在远处默默观察这个表情严肃的军人,琢磨着他为什么总来我家吃饭。每次和小伙伴们在外面疯到天黑被楼上严令回家时,大家都会调侃上一句:各回各家,各找爸妈。而我则闷声不响,扭头离去。每次在院子里和人发生争执后,别人喊妈,我喊姥姥。但我也没怎么羡慕那些爹娘守在身边的孩子们,因为我享受着隔辈亲的优厚待遇,又不会被父母尖锐的眼神盯在背后写作业,有足够的时间发呆愣神,神游天外。呵呵,我活跃的流幻型思维真不是盖的,那是有童子功的。

    家里的长辈中,我最亲的还是姥姥。也可以说,最离不开的是我姥姥。姥姥外出办事时,我总是神不守舍,望眼欲穿地坐在阳台上盼着她归来;赶到我稍大点了,经常跑出院外游荡,也是在回家的路上远远望见姥姥守候在窗前等待我出现的身影;每个夜晚,当我梦中踹开了被子,总会感到姥姥轻轻走来重新把被子盖好,掖好被角;每天清晨都是被姥姥在厨房烧水做饭的声音唤醒;每天回家依然是看到姥姥操持锅碗瓢盆的身影。只要家中有姥姥的身影,我的心才会无比的踏实安宁。姥姥,就是我生命中的天。姥姥爱给我讲神话故事,我也爱听她讲。她是个近乎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写不出几个字,怕是神仙才知道她肚子里是怎么装盛下一个巨大故事宝库的。我每晚在睡前时分,都是先沉浸于绚丽多彩的神话幻境里而后滑入梦乡的。因而,我的梦乡也永远是绚丽多彩的。姥姥讲故事,不是漫无目的。她的故事包含着做人的道理,传递着前人的智慧,放射出正大的光芒。有时,故事也是有针对性的。由于前段时间邻近哪个大院里发生了孩子失踪事件,经问最后看见那个失踪孩子的小朋友们,说大院里曾来过一个陌生人,用衣兜里五颜六色的糖果招呼过小孩子们跟他去玩。那个失踪的小孩子就跑过去要糖吃来着。于是,一时风言风语的,搞得各家大人们都很紧张,不约而同地对自家孩子加强了出门管束。我姥姥对此也是忧心忡忡,担心拐骗小孩儿的人跑来我们这里。可不让小孩子出门玩耍不是办法,关键是教会孩子如何回避危险。于是,姥姥给我讲了一个嫦娥奔月的故事。她讲到,嫦娥因为嘴馋,偷吃了不该吃的仙丹,所以飘到了月亮上,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亲人。这个故事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从那时起,我拒绝一切零食等垃圾食品,也不接受陌生人的无故馈赠,开始自我加强安全防范意识,知道社会上有各种陷阱不能去踩踏。长大以后,通过阅读,我从书中找到了嫦娥奔月的原版故事,发现了老人的借题发挥,明白了老人的良苦用心。我更愿意认同姥姥讲的版本。它留给我的印象更深,更适合我。而今,姥姥离开了我,我曾一度以为天塌下来了。不久,姥姥给我托了梦,说她肯定还会在天堂上看着我,看着我将来做个好人。这话不见得所有人都信,但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崇尚祭奠祖先。只要后人不忘祖先,祖先的灵魂就永不散佚。这也正是中华文明千年不灭的原因。大家总该相信我的这些话吧?我之所以在文章中写出这段文字,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纪念我深爱的姥姥。老人家传承给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充满了我的精神殿堂。

    我家其他长辈都有着一段特殊的人生经历,有机会再单谈。下面还是介绍一下我儿时的逍遥天地吧。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首先要说那座大庙。因着它德高望重的岁数,不可乱了辈份。“老人家”一身“灰衣”,坐北朝南,古朴肃穆。高高的横山调大脊筒瓦顶,宏冠华盖,气派庄严。横脊两头各有光怪陆离的吞脊兽,不服天高,气势威猛。记不清垂脊上有几个瑞兽了,尽管它们都栩栩如生,曾与我近在咫尺。只有残存记忆里那杂草丛生的宇顶飞檐,鳖蛩出没的青砖灰瓦,饱经风雨的的寒窗木棱,是大庙最真实的落魄写照。大庙已经被新时代分排了居委会办公和存放自行车的职能,但其浑身散发出的幽远神秘的气息,绝非两座新生代居民楼所能困住的。远近周边居民区里的人们一说起“7#楼8#楼”,都遥称“大庙那块儿”。大庙,在当时绝对是个地标性建筑,尽管它早已被林立的居民楼群所淹沒,让外来人找不着门儿。我也曾无数次进到大庙里面转悠过,拱顶高悬,气行空阔,南北通风,冬暖夏凉,浓郁的年代感迎面袭来。人站在大庙中央,受经年古物所感召,有种与世隔绝、时空穿越的错觉。我仿佛能听到老庙的款款低语。它在诉说着自己曾经的辉煌和世间的变迁。

    然后要说说大庙的门前屋后了。既然是庙,就少不了石碑和古树。庙前原是有两个巨形霸下石雕的,各自驮着两块近两米高的石碑。石碑表面方方正正刻有碑文。那时候的人们,无论大人孩子都管霸下叫石龟。也不知是因年久失修损坏还是文革破四旧运动,石龟和石碑已经分离,伤痕累累,横七竖八,半截子入土,一副无人问津任其消亡的景况,惨不忍睹。有一个石龟又添新伤,它的半拉鼻子和嘴巴被人用大锤子狠狠敲掉了。毁龟这事儿是我亲眼目睹的。那是一个夏日早晨(其实记不太清是什么季节了。我的童年记忆总是跟阳光灿烂的夏天纠缠不休。),天气很好,我正待在自家阳台上闲望,忽见有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原因,拎着个长把大铁锤,走到那石龟跟前,奋力猛击数下,发出了铿锵刺耳的噪音,之后就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我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活像个见人杀鸡放血的惊恐猴儿,呆若木鸡连大气都出不来。反正这事就这么瞬间在青天白日下昭然发生了。事后,我下楼去给石龟验伤,就觉得石龟从此变得面目狰狞,不再神奇了。我到现在还为石龟鸣不平,招你惹你了?可恼可恨!砸龟之人你到底是图个啥?是青春躁动,精力旺盛没处发泄了?亦或是想表现破除封建迷信的决心?要搁现在,起码告你个破坏文物罪呀。八十年代的中国,各方面建设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正轨,人们开始转变思想,从新重视起过去忽视的东西来。石龟石碑自然也引起了有关人员的注意。有一天,天气仍是出奇的好,大院里来了几个穿深色中山装的男子,围着石碑看个没完,还在仔细研读着上面的文字。这些人来了若干回后,就开来了一辆大卡车,组织了一群人,把石龟石碑都抬上车拉走了。当时大家以为是文物局来的人,也没过问,就把腾出来的空地整平,使大院看起来宽敞有序了许多就了事了。斗转星移了N多年,大家都忙着挣钱去了,没人再想起那可怜的石龟石碑。现在经常有倒卖文物事件的报道。也许是这方面的文章看多了,我开始为那些任由我攀爬翻滚过的石头伙伴们担心起来。石龟石碑,今昔何在?转念又一想,从个人感情角度说,不管石龟石碑去了哪里,总比待在被人漠视、遭人毁坏的大院里要强。当年既然有人拉走石龟石碑,自是认识到它们的历史价值,自然也会妥善保管它们,给它们一个新生。我默默祈祷它们会有个好归宿。前面的石龟石碑讲完了,我再绕到后面给大家说说古树。大家还记得动画片《大闹天宫》里孙猴子与二郎神斗法那一出戏吗?孙猴子为了躲避二郎神的追杀,把身体变成了一座庙,为了掩饰自己累赘的猴尾巴,不得不把它幻化成旗杆。我们这儿的大庙,后面却是立着两棵参天大树。树原本是两棵古银杏。但不幸,不知哪一年里,东边那棵死掉了,后又补栽了一棵国槐。槐树生长得快,现在也赶上银杏一样高大粗壮。听大人们说,这两棵树都分公母的,只有公母比邻,才能结出果实。果不其然,银杏树上从未见有白果儿,国槐虽然每年结出荚果,也是瘪扁无实。两颗树虽不结果儿,但各具特色。槐树春季发出很多槐树花(每年刚入春就被打过农药,不能吃的),夏季长出的荚果也成了我们制作小玩具的材料。随手拿两片穿插组合,就成了一条在雨水洼里飘荡的小帆船儿。尤其是夏末,从树上面掉下来的天牛还有垂下来的“吊死鬼儿”(一种常见的害虫——槐尺蠖幼虫)就够我们消遣半天的。那银杏树就更神奇了。春天戴青妆,夏天着绿服,秋天换金衣。最是秋天有惊喜,一夜之间金遍地。夏秋之交,我们在树下松软厚实的橙黄落叶堆里嬉闹挥霍,玩得满头大汗。我的少儿读物里至今还夹藏着当年收集的银杏叶标本,状如一把有趣的金扇,见证了我的金色童趣,又俨然一把时光的金锁,珍藏了我的金色时光。爬树是小孩子的天性。爬树技巧根本不用大人教,小孩子们玩着玩着就能无师自通。说句题外话,爬树这项运动应该列入奥运会保留项目(其实,攀岩运动就是爬树活动的演化。),不然对不起人类原始时期荡在树上的老祖宗。我们大院里的孩子个个欢实得不得了,毫无例外都有爬上老银杏树的能耐,而且一大帮同时上,真像是爬满了一群大小猴子。树上没果,难以消火。我们在树上耍够了就开始想辙逞英雄了,在同伴们纷纷喊着“瓦西里!跳!”的鼓动下,嘻嘻哈哈地从高高的树干噼哩噗噜跳下……真的是浑不吝。如今想一想都肝儿颤。我是人越老越不争气了,居然罹患恐高症,而且还添了焦虑症、忧郁症、洁癖症、自闭症等等,看来人不长大心无畏。人类真不该长大。可是,他不可能。

    我很庆幸自己赶上了网络时代。今天的人们,要想寻摸什么资料,只要不是太专业的太偏门的太保密的,基本都能在网上搜见。

    我在网上查到了7#楼8#楼大庙的前世今生。此地原是一座始建于明朝隆庆五年(1517年)的汉传佛教寺院,当时命名为圆广寺,占地面积20多亩,房屋100多间,距今已足足五百年。后于明朝万历八年(1580年)、清朝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重修。光绪年间的寺住持走上层路线得法,颇得慈禧“老佛爷”的关照,香火旺盛,风光一时。到了晚清民国,这块地周边都开辟成供养寺庙的菜园子。再后来,圆广寺没落,僧去寺空,里面的供像也不知被“请”到哪儿去了,三进山门只留下一座空荡的主殿,就是现存的7#楼8#楼大庙。从博客名为“ruiren491112”发布的一篇文章看到,圆广寺还曾为祖国教育事业出过一份力。据说当地的阜外小学——我的母校前身,就是在这大庙里建校开课的,后才向东一百米挪建到现址。文中还提到了石雕和古树。“50年代大殿前有四棵古树,还有乌龟驮着的好几块石碑,当时经常在乌龟上爬上爬下玩。后来古树被砍了,石碑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若论校友关系的话,文章作者应该是我的师姐,自不多提。我接着又检索圆广寺,终于发现了石碑的下落。那些被运走的石碑现存放于五塔寺——一座早于圆广寺,创建于明初永乐年间的更古老寺院。相比之下,五塔寺的命运就要好得多。其原貌被很用心地保护下来。嗯,这石碑有了,而石龟却语焉不详。不过,作为龙子,符合龙的性格,神龙见首不见尾嘛。我们相信文物局同志们的敬业精神。大庙的身份终于大白我心。圆广寺的宝号在我心中复活了。主殿还在,石碑还在,善缘还在,圆广寺的魂就还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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