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第二天。送孩子们入场后，手机提示信息不断。翻开手机，看见五六班教师群已有十几条未读消息。
怎么这么热闹？我赶紧爬楼一探究竟。
小庞老师发了一个花篮，金黄的向日葵开得热烈、奔放，白色的雏菊簇拥，显得清新、淡雅。
“同志们，你们猜猜这是谁送的花？绝对想不到。”似乎看到小庞诡秘的脸。
王老师说，送给你的吗？都想不到（有谁）还让人们猜？你说说都有谁在育英？
小庞有点迫不及待，主动交代:是天一送的！
似乎平静的水面扔进了一粒石子，群里热闹了起来。大家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惊讶。
王老师说，这花应该送给华姐，她种下的种子发芽了！
心中百感交集。两年的过往如放电影一般一帧帧闪现……
两年前，天一从育英中学转到我校，分到五班。按常规，从育英回来的学生不是成绩差就是有各种问题，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男孩会是啥情况呢？
我们很快发现，这个孩子不做作业，连续几天都不写，老师问他原因，一言不发；做工作讲道理就点头答应，第二天还是不写。
和家长沟通，家长说，孩子是离异家庭，父母离婚，爸爸跑大车，和爷爷奶奶住，后来疫情在家，迷上了手机，加上漫长的网课，成绩逐渐下滑，所以转了回来。
我说，这种情况建议回育英上学，那是私立中学，管理严格，又是住宿制，孩子没有时间接触手机，容易形成良好的习惯。回到这里，每天回家都可以接触手机，家长再疏于管理，成绩只会越来越差。趁着学籍没转过来，回去上才是明智的，你们考虑考虑。
天一奶奶说，我们做做工作，让他大伯也说说他，我每天盯着他写作业，不让他玩手机。
大约一两天的时间，天一会写部分作业，但大部分还是不写，和奶奶说在学校写完了，或者说没留。
于是，老师们每天固定的工作中几乎都和天一有关:先是各科课代表报告，天一没交作业！然后，就是传唤天一到办公室，各科老师轮流询问、苦口婆心讲道理或者在老师的监督下补作业；与家长微信沟通，反复叮嘱不要让孩子玩手机，多陪陪孩子，甚至叫家长来学校，先是他的奶奶、大伯、爷爷来，每个人都说回去好好管，可是，天一依然是不写作业；后来，家长以各种忙碌为借口，派一个不相干的亲戚来。
有一次，我拍了一张天一在办公室补作业的图片到群里，叮嘱全体家长:加强孩子管理，多陪伴孩子，督促孩子完成作业。
天一奶奶看到了，说，孩子真可怜！接着，孩子大伯说，快考试了，补作业不会耽误孩子学习吗？群里其他学生的家长站出来说了一句话，孩子连最起码的作业都不做，老师是通过这种方式督促孩子养成好习惯。
于是，天一奶奶不干了，用语音表达自己的不满，或哭诉或谩骂，说人家多管闲事，说自己的孩子可怜，群里乱成一锅粥。班主任紧急通知:不要在群里交流，有什么问题明天到学校沟通。
第二天，家长都没有到。我问天一，是不是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天一诡秘地笑笑:知道，我觉得奶奶做得不对，不应该和人家闹。我说，其实，你做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从此，老师们很少和家长沟通。其他老师摇头、叹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把天一单独叫到办公室，从家庭环境、升学就业形势各方面细致分析，又指出他的自身素质:不用多大气力，学校排名五、六十名，如果努力，前景不可限量！我又给他讲了以前学生楠逆袭的故事，让他看了楠在高中演讲的视频。
我说，楠也是离异家庭，他曾经迷茫困顿、成绩特别差，初二下半年在老师的帮助下奋发图强，考上了高中，后来考上医学院，自己也变得乐观自信。我相信你也可以！
他的眼里亮了一下，答应老师，我把手机交给家长，不玩了！我愉快地和他拉了勾。
放学时，我特意叫他来，拍着他的肩膀嘱咐他:管好自己，周一再见！
哪知，周一，他的作业还是没写，问之，带着哭音回答:不玩手机太难受，什么也干不下去！周六在家看电视，周日去同学家玩手机！
过了几天，我说，我们再来个“君子协议”:你可以不写作业，但是你得保证小测或考试得到60分。
他答应得痛快。没有作业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乐。几周过去，他的成绩变成了二、三十分。
又一个方案宣告破产。
“再不写作业你就去后面立着！”我冷着面孔咬牙切齿。第二天上课，天一早早端着书立在了教室后面……
有老师煞有介事地说，张老师，别忙活了，没用。
我真的想放弃了。但心底还有一个声音:不行！
于是，我每天和天一斗争:在课堂立着听课，办公室补作业，罚写说明书，顺便唠叨几句讲过千百遍的话，甚至调侃几句:
“你真是不屈不挠啊，要是战争年代准是英勇的革命者，头可断血可流革命意志不能丢。”
中考前夕，天一的成绩掉到了100余名。我叹息道:天一和高中之间只差一个努力！
同事们七嘴八舌:
“他考上高中是不是对其他同学有点不公平？”
“他考上高中最应该感谢的是你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呀，张老师！”
“哈哈……”
中考第二天，班主任小庞收到了天一送的一束花。让所有老师惊诧不已:这个让老师苦恼了两年的孩子，是感觉考得不错对自己的祝愿，是迈出初中大门心灵的成长绽放，还是突然长大，对老师的感恩与祝福？
一束葵花热情灿烂，如同孩子久违的笑脸。祝愿天一一举夺魁，一路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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