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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广播电视局宽敞的大厅里,和一群男女生听老师讲课。讲课的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老师,戴着眼镜,普通话虽然不是很标准,性格却很温柔,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
上课的地方是一个大办公室。女老师在讲台上讲,我在下面做笔记,上课的情形让我想到了读高中时候的样子。那时,老师也是在讲台上讲,我也是在下面做笔记,那时钟磊离我很近,近得可以看清他脸上的小雀斑。当然他也可以看清我脸上的任何东西,只是那时我们彼此谁也不在乎谁。后来我们恋爱了,我身边的同学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特别是当我收到钟磊从部队里给我寄来信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荣桂儿,猛然间就不理我了,她在我面前摔摔打打,读书时候的声音也是阴阳怪气。读英语时她把“虚伪”这个单词念叨得反反复复,嘴里一直不停地:“虚伪!虚伪!虚伪!”汉语和英语之相互交替的阅读声仿佛要把字母揉碎。荣桂儿的变态读单词法让我的心在颤抖。我觉得荣桂儿不是在读单词,它好像在泄心中的某些气愤。
我知道荣桂儿在变相地骂我,她骂我虚伪,骂我不实在,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虚伪,我虚伪地爱着钟磊,虽然觉得自己不配还是义无反顾地去爱。她们始终觉得我的爱是卑微的,是下贱的,是配不上钟磊的,她们甚至觉得我的爱有点不择手段。因为我,钟磊离开了轩逸辰。我成了人人眼中的第三者。可是我始终没有让自己成为第三者,我没有涉足钟磊的婚姻,是他自己离开的轩逸辰。我没有逼他。
播音老师依然在讲课,说到播音,她说,播音要多听、多练、多学,练得多了就水到渠成。末了,老师说学播音要收学费,二十元。
我听到要收学费心里打了退堂鼓。本来我是出来挣钱的,钱没有挣到,反而又要花钱交学费,再说,录不录取上还另说。我看着那些穿戴整齐的男男女女,那些油头粉面的精致打扮,我心里又自卑得抬不起头来。
第二天,我没有再去听课,待在家里另想出路。我想出去打工,可娘又不允许。娘说,一个闺女家,上哪去打工?在家里干两年活,找个婆家嫁了才是正事。
娘的话让我很恼火,我不想随便找个男人嫁了。我觉得与其找个男人随便嫁了,还不如让我去死。
想起离我而去的钟磊,我心生怨恨,我要活出个人样来,我不能让他看我的笑话,如果我真的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他会笑话我一辈子。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会笑话我一辈子。
我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木窗棂上射进来微弱的光。我心烦意乱地翻着报纸,我想从报纸的夹缝里寻找些招聘启事的信息。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求能有一棵能让我出苦海的稻草。没有。报纸上没有我要找的信息,报纸的夹缝里只有怎样种植蒜薹,怎样养殖土元的信息,我心里想,难道自己要去搞种植,搞养殖吗?
读了那么多年书最后落个去种地的下场。村里的人都开始笑话我。大爷看到我坐在打谷场上剥玉米说:“茹馨咋不去上学啦,在家剥棒子都能考上大学了?我看你想考个剥棒子大学是咋嘞?”
大爷扛着锄头下地,看到在打谷场晒玉米的我不由得乜斜着眼睛说起了风凉话。我知道大爷是说者无心,可是我可是听着有意嘞。
我羞得涨红了脸,坐在那里不知道说啥好。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这样一直待在家里我会疯掉的。好在家里有几只老母羊和小羊羔供我照顾。
一个大姑娘家手里赶着羊群去往东地的大河坡上,河坡上长满了青草,狗尾巴草、红秧猴、苋菜、节节草、蓝色的夕颜花并蒂开放,我们这儿叫夕颜花为“狗狗秧”草。我摘下一朵并蒂夕颜花,捧在手心里,看着它从旺盛的小花慢慢变得枯萎。我想象着自己的爱情就像这手心里的蓝色夕颜。只是在这河坡上没有百合花,没有像钟磊送给我的那样的百合花。
羊群在河坡上缓缓前行,在蓝天白云下像一块块蠕动着的白棉花。羊儿们用嘴使劲地啃着青草,青草在羊嘴里咀嚼得流出绿色的津液。羊儿们温顺的眼睛天真地看着我,它们一点也不知道忧愁,除了吃喝、咩咩地向人撒娇,它们一生的任务就是生儿育女,吃饱了就卧下来开始倒沫,静止在蓝天绿草的空气里。看着它们的嘴唇互相磨合,我觉得投生成一个羊也很满足,下辈子我会投生成一只羊吗?
河水很清,汩汩地向东流去,如一条青色的带子环绕在两岸的田地之间。我赶着羊群孤独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老人。
我闭着眼睛,享受着太阳光的恩赐,享受着大自然的微风,空气中流动着青草的味道,人,羊,青草,河流,白云,蓝天融在一起,我像羊群中的一只羊飘在绿草地上,飘在自己的天空中。
“茹馨,回家吃饭嘞。”是爹在喊我,我从绿草地上站起来,赶着羊群,羊儿咩咩地叫一路狂奔。
“馨儿,你表姐给你找了份工作,你去不去?”爹在旁边吸着旱烟问我。
“去!去!啥工作?”我迫不及待。 “去酒厂里面装酒。”爹磕了磕他手里的烟斗,脸上的皱纹好像舒展开来似乎显得很满足。
我迫不及待的心忽然凉了一下继而又热了起来。
失恋、失学容不得我对工作的半点挑剔,装酒我也很想去,只要能赚钱,就是跳进火坑也在所不惜。
谢天谢地!我总算有了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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