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整理电脑,发现一段两年前的采访录音,跟我聊的是一个十九岁的男孩。他高二时中断学业去做了一款面向孩子的智能存钱罐,曾经引发了一些媒体的关注。我们相识于一个创业者拓展活动营地,因为他的故事少见,于是向他约了个采访。彼时的我,二十七岁,离开别人觉得求之不得的国有大号出版社已经一年,偶然进入到一个叫做金融的行业里探索。
重新听那段录音,仍然觉得亲切,他很真诚地分享了自己的人生计划:二十岁进入美国大学学习,三十岁要像当时正火的王健林说的一句话那样“赚到人生的第一个亿”。“我算了一下,是有可能的。”微信那头的他很认真地掏出记事本,向我解释。“四十岁要……五十岁要……等我到六十岁的时候,要实现人类的长生不老。”
他讲得认真,我听得觉得有些激动,因为他相信自己做得到,我也相信他做得到。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他做得到。比如,老头子听了笑:“这小子,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大话呢。”
瞧,这就是二十几岁,很多人不相信你。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是一句民间俗语。那个十九岁的男孩设计出智能存钱罐之后,四处去找人投资想要量产,但是没人相信,仅有的一笔百万投资来自他父亲的朋友,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一位叔叔。当然,最后,这一笔投资也无济于事,他的公司还是没能正常运转下去,试产的百台产品甚至要靠他每次去路演的时候顺便销售。想一想,当年他能送我一台,估计也是狠狠心才做下的决定吧。在此谢过了!
有两年没怎么联系,看他的微信头像,从刚到美国时拿着相机的白衬衫男孩换成了双手交叉于胸前的职场精英模样,有不少变化吧。于是,又约了个时间聊聊。
这一次,他不在波士顿大学的宿舍里,而是去北京国际机场接人的路上,时间紧张,他一上来用放鞭炮的速度讲完了正在做的事情:和朋友在旧金山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目前管理资金有十亿美金,他专注于区块链投资。
嗯,挺好。我想,人生有了新的跨越,未来仍然不可限量,不过和他最初设想的先完成学业的计划不一样。我问他还记得自己两年前的计划吗?他说,记得。他还是相信,只是有些事情的顺序需要调整一下,以后仍然希望去做一个影响人们生活的产品。
目前困扰他的一个问题是,到底该怎么处理自己的学业。原来那所大学休学之后学分重修太难,去别的好学校要求的GPA又高。“这两年在看投资项目的过程中,确实学到了很多课堂中学不到的知识,比如如何看人、如何运作项目。但是,我还是想去学习一些比较通识性的课程,比如物理、化学,这样有利于自己未来去做产品,比如长生不老,那得懂一些医学知识吧。”微信那头,他终于放慢了语速。
我知道,现在二十一岁的他,对未来的自己也是不确定的。这是二十几岁艰难的另一个原因。每个二十几岁的人都看不清自己吧,我是那样,同我一直保持着联系的两个大三的孩子也一样。
二十岁,我以为考上中国最牛的新闻学院,就会成为一名从小梦想的优秀新闻记者。结果,研究生还没毕业生,我才发现自己从小想当的记者是个美丽的错误,于是去乡下当个支教老师,趁机想清楚自己到底该去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二十三岁,进入一家国有大号的少儿出版社,觉得这就是结合了自己新闻专业素养和支教理想的完美工作。结果,工作了一年就觉得度日如年,每天都不想去办公室,恨不得是天天踩着打卡的点踏进那个十字隔间。说句实话,在出版社的三年,我想过自己会不会像民国时期的作家萧红那样三十岁就客死他乡。
好在,我有强烈的求生欲望,所以抗不下来的时候,就走了。以前,我说自己这种行为像是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门罗的书名那样——逃离。这几天一位年长二十岁的朋友听了我的故事,说:“不,你不是逃离,你是在寻找真实的自己,一直在寻找。”
突然间,我明白了,对啊,二十岁为什么那么难?因为要寻找啊!寻找!寻找!找不到答案,那就像是在黑夜里迷路,看不到灯光,满是焦虑,甚至还可能踩到地雷,把自己给伤着了。我寻找,所以我辞去别人看来完美的工作。我寻找,所以我要来哥大学习。我寻找,所以我一直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寻找,所以很多次一个人偷偷地哭,然后在别人面前笑得那么灿烂。
今年是人生三十岁的第一年,与十年前相比,痛苦少了很多,因为,我心底有了一个答案,对于自己想做的、能做的、可以做到的事情,有了一个不那么模糊的计划。剩下的,只需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心里亮着光的地方走就行。
二十岁很难,因为那是在黑夜中寻找的时间,好像哪里都有光,又好像哪里都没有光,到底该怎么走,很难。不过,只要不要停下走的步伐,就一定可以找到那束发自内心照亮生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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