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有一只麻雀

那儿有一只麻雀

文/苇眉儿

前些时候，我收到了一套伊夫·邦廷的生命教育绘本系列五本：

《我一直一直爱你》

《弟弟来了》

《爸爸的桥》

《闪闪发光》

《开在荒原上的蒲公英》

当当网推荐语是这样说的：成长必读的生命绘本，超越时代的经典作品。

这位美国儿童文学界泰斗级人物、凯迪克金奖得主，讲述了五个震撼人心的故事，给孩子讲述了生命中的爱与美。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此前我竟不知道伊夫·邦廷这位作家，更别说阅读她的相关作品啦。这位美国当代最具价值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确实是一位写故事的高手，她总能在平实的笔触中，铺陈出一个又一个令人动容又催人泪下的故事，让读者在悲伤之余、还能看见和找到生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毫不夸张地说，《我一直一直爱你》我足足读了六遍，而每读一遍，我心中的感慨、感动和感想又都会增添一分。因为，爱，“它可是世上最美好的字眼啊”，这也是《我一直一直爱你》这一绘本的最后一句话。

而其配图，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气球，上面一个大大的爱字周围，是一颗颗爱心。这个故事讲述了年老的外婆摔伤后被家人送到阳光之家——一家养老院，那儿气味很好闻，很干净，伙食挺好，护理人员态度热情服务周到。总之，用外婆的话说就是“一切都很好”。

可是，为什么我们去探望外婆时，妈妈在笑外婆也在笑，可我们道别之后妈妈泪流满面抽泣不停，外婆也在痛哭？伊夫·邦廷不急不躁地叙述，平静的字里行间却流露着家人之间不得已分离的难受痛苦和生命无法阻止的悲伤无助。那一刻，我泪崩了。

谁没有父母？父母会一天天老去，而我们也有衰老的那一天。分离、道别、衰老还有死亡，诸如此类的话题的确沉重到不能碰触，一碰触心就疼到不能呼吸。因为我的父亲，在我只有八岁的时候，就永远离开了我，成为我一生永远的心痛。

不能提，一提就泪流满面，痛得要死。我曾经写过一个系列写父亲的文章，这里贴一篇我曾经以《桃树下最美的光阴》为题，写我的童年和父亲的文章吧。

桃树下最美的光阴

文∕苇眉儿

童年是人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它的无忧无虑让人永不能忘怀。现在我在纸上写下“童年”这两个曼妙的字，那儿时的酸甜苦辣和赤橙黄绿青蓝紫，顿时向我扑来，将我包裹得紧紧的，挟我一起回到那难忘的小时候，那些桃树下美丽的光阴。

最早知道“童年”这个美妙的词，是老师在音乐课上教了一首歌，名字就叫《童年》，那优美的歌词让我们那群调皮蛋学了一遍就铭记终生：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现在想起来，这确实是我们童年时候学过的最美的一首歌，一经传唱，那动人的旋律至今还在耳边回响，其打动我幼小内心的作用一点儿也不亚于歌后王菲的天籁之音《传奇》。

记忆中最深的，是那个时候父亲身体已经有病了，不能上班，在家里静养。周末的午后，乖巧的我总是给父亲搬一张大大的藤椅，这对于当时只有六岁的我来说，那张藤椅真的是太大啦！我坚持不用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母亲的帮忙，我想凭借自己的力量给父亲安置好藤椅。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东倒西歪地一点一点儿挪动着藤椅，把藤椅小心地安置在院子中的桃树下。这个时候，父亲是拄着拐杖，慈爱地看着我。父亲看着我用劲搬动时憋红的脸庞，总是说一声：“妮子，慢着点儿。”

我紧闭着嘴巴，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搬动藤椅上。当我把藤椅放好的时候，才会骄傲地仰起脸：“爸爸，你的小闺女能干不？”然后跑到父亲的身边，撒娇地摇晃着他的胳膊，那个时候的我已经知道了父亲的病情，所以只是佯装摇一摇。父亲笑起来，用手掌爱恋地拍拍我的脸颊，说：“我闺女长大了，长大喽！”

午后的阳光斜斜的，透过树缝投射在父亲的身上了，好像给父亲镀了一层金辉。父亲闭上眼睛，眉头微微皱起，用手按压着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病痛又在折磨父亲了，我的眼泪就不听话地掉下来。有几颗就“啪嗒”落到地上，父亲就强打起笑容，朝我摆摆手，我扑过去趴在父亲的膝盖上，父亲用手缓缓地拍着我的后背，可是那种温暖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得到，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温暖了！

风起了，树上的桃花簌簌地落下，有一片粘在了我的头发上，父亲用瘦削的手，笨拙地帮我取下来。我握住父亲的手掌，紧紧地、紧紧地贴在我冰凉的脸上，小小的我是多么想留住这份温暖啊，多么想要父亲陪着我走一生一世啊！

可是，过了没多久，父亲就撇下了我，一个人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留给我一句话！那时的我只是流泪，还不太懂得父亲的离去给我带来的伤痛。直到我长大成人后，读到高尔基的《童年》，那里面有一段话描写了阿廖沙父亲之死，正是这段话让我在容纳多人的图书馆失声痛哭：“在幽暗的小屋里，我父亲躺在窗下地板上，他穿着白衣裳，身子伸得老长老长的，他的光脚板的脚指头，奇怪地张开着，一双可亲的手安静地放在胸脯上，手指也是弯曲的；他那一对快乐的眼睛紧紧地闭住，像两枚圆圆的黑铜钱，他的和善的面孔发黑，难看地龇着牙吓唬我。”

每次想到这儿，那份痛楚就吞噬着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至今，我见不得路上人家父女挎着胳膊一起走路的情形，每次见了，心都会疼好久好久，我是多么希望那个挎着父亲胳膊撒娇的女孩是我，是我啊！

写到这儿，我忽然明白，我之所以对逝去的童年念念不忘，实在是因为我的童年记忆中有父亲的影子啊！那里，有我想要的父爱和温暖，我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可以调皮……如今，父亲远在天堂，我又向谁去撒娇，向谁去耍赖，向谁去调皮？惟有泪千行。还有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虽然我会如往年一样，得到很多的祝福和生日礼物，可是我最想要的生日礼物只有一件——就是父亲的拥抱。我只求父亲轻轻地抱我一下，这对于别人家的女儿来说，是不算太奢侈的一个要求吧。可是，我却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童年，永远鲜活在我的记忆中，我一遍一遍地温习枝叶婆娑的桃树下我和父亲的相依相偎，泪眼朦胧中，高大慈爱的父亲大踏步向我走来，向我张开了他健硕的双臂……

我含着泪，轻轻哼唱：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水彩蜡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道彩虹……

片片桃花瓣纷纷洒落。美丽的桃花瓣啊，请你们落向大地的时候，捎去我对父亲的深情思念，好吗？老爸，若干年后的某天，等我老去，我们天上见！

《我会一直一直爱你》让我懂得：爱是有一天，只和你在一起。书中有个细节让我一读再读：

“我推着她在游戏室里散步。经过每一个窗口时，我都停下来让她看看外面。

她指着外面说：‘那儿有一只麻雀，蒂米。’

我们看着它落在一根树枝上，然后飞掠而去。”

在养老院孤零零一个人看窗外的麻雀，和在家中与家人一起看窗外的麻雀，心情应该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吧。家人家人，不管经历什么风雨都永远在一起的才叫家人。幸好《我一直一直爱你》的最后，蒂米一家与外婆团聚在一起，不会再分开了，这个结局很温暖，也很人性。

就像缺乏爱的安全感的我，会一遍遍问：你爱我吗？

而你的回答，永远都是：我会一直一直爱你，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