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走了。
走之前,他们一起喝咖啡。
他说只消冲泡两包速溶的雀巢特浓,一会儿开车解乏,她则执意搬出了德龙半自动咖啡机,用illy深度烘焙咖啡粉做他爱喝的意式咖啡,拌红糖,打奶泡。
“很方便,一会儿就能好”,她说。
对于他即将去的地方,她认为大可不必着急。利用做咖啡的空档,她用多士炉加热了几片面包,刚刚好两面稍有焦黄的程度。
“唔,好香!”他咬了口面包,齿间的香脆令他满足,但是后续的安排又催促着他尽快出发。
她看着他吃,想说些什么,又好像搜索不出词句来表达当下的感受,一种轻微的急迫感在胸口萦绕。
和他在一起,她经常体会到这样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如海浪般突然涌来,包围着她,晃动着她,冲击着她,她的四肢和躯体失去控制,没有方向,视线模糊,除了随波起伏别无它法。
她希望他别走,可是没有理由;她想让他早点回来,可是知道他过不了两天一定会回来;她想证明她是被爱着的,可是这不需要证明,他确实爱着她,经由生活的点点滴滴。
瞧瞧这屋子,屋子里的一切,难道不是两个人共同构筑的爱的果实吗?拱形的廊道,尽头是一架乌亮的立式钢琴;边上是米色布艺长沙发,曲线优雅;落地窗外是夏天特有的浓绿,叶片在日光下闪烁。
“我喜欢待在这里,这里宽敞舒服,每一处都那么漂亮。”她由衷地感慨。
“绝对的,像个宫殿。”他肯定地附和。
屋外阳光正好,台风过后的安详。枝叶撩动着风,传来知了高亢的情歌,仿佛这生活的热烈天经地义,重未中断过。
可就在前几天,副热带气旋的威力,在这座城市上空导演了一部风雨肆虐的灾难片,甚至迫使跨江大桥封闭,生生截断了他们从市区回家的路。
而对她来说,这风暴的威胁远不如他带来的情感冲击那么强烈和不可承受。曾经,他们之间的爱桥,也差点被生生地截断。
如同台风的形成,需要大量高温高湿的水汽和地球自转的偏向力,人类情感的运作,也无非是基于外界合适的条件结合自身的偏好。
三年前,某种因缘际会,他猝不及防地偏离了和她共同生活的轨道,走进另一段关系,仿佛遭遇一股神秘引力。既不舍眼前人,又离开得不能自已。
从那时起,他就如同一颗围绕双星系统运转的行星一般,开启了同时经营两段亲密关系的生活之旅。经过一系列的进退,试探和检验,终于达到某种微妙脆弱的平衡。除开某些必不得以的旅行时间必须三人共处以外,平日里这双星还是保持着一定的物理距离,由他自行穿梭于两者之间。
引力不断,穿梭不止。
她觉得他依然值得她爱,尽管他也会去爱别的女人,去和别人一起生活。这不是理性思考的结果,而是从身体各个方向聚拢起来的感觉,它们渗透进血液和神经,作用于她的头脑,替她做了决定。从这个角度讲,有时候理性和语言一样毫无用处。
她决定去等待。在等待中品味孤独;学习自足,独立;学习去爱,带着好奇和发现;并且接受,那种复杂……
是的,复杂的混合体,就像她内在时常涌动着的无法言表的感觉:无奈和笃定,踏实和不安,幸福和难过,信任和怀疑。这些情绪混合在一起,像一杯花式咖啡:苦涩的美好或者甜蜜的悲伤。
她几欲开口,但只是翕动了下嘴唇,轻啜一口咖啡。呃,糖似乎少了点儿,但可以接受,毕竟到了这个年龄,太甜的东西不利于健康。
他帮她收拾好杯碟,拥抱,吻别……一切都很自然。
“路上小心开车,到了给个消息哦。”他离开时,她这么嘱咐。
门厅暗角里,一盏夜灯倏地亮起,那是他特意布置的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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