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夕那天,我随父母回老家探亲。
一路上,鞭炮声冷不丁的在头顶炸开,腾腾的升起阵阵烟雾。我们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左拐右拐,汽车吃力地在土路上爬着,总算爬到了太姥姥家。
暗绿色的大铁门上贴着火红的春联,大门半敞,一辆三轮车直挺挺的站在门旁,像一个铁骨铮铮,踏石有印的战士。
我们一行人大包小包的进了门,太姥姥正坐在炕上呢,就那么干坐着,出神的望着窗外。她年纪大了,我们进门的声音她也听不见,我们只能大声喊她。她听见了,又看到我们,立刻开心得像个孩子。我们这边叫她太姥姥,母亲那辈叫姥姥了,她一时应不过来,只管笑,咯咯咯,咯咯咯。一口整齐的白牙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包着,她的手缩在袖子里,像害羞的少女,像冬眠的小熊。她的确穿得单薄了些,那小棉袄,连她娇小的身子都裹不住。
她佝偻着身子,手依旧缩在袖子里,腿脚不灵活,一点一点向前挪。她过来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虽然粗糙却依旧温暖。我虽不知她年轻时该是多亭亭玉立,但她现在居然才至我的肩头。她一直在笑,摸着我的手,喊着“佳音”,喊得很大声,是怕我听不见,更是怕她自己听不见。这一喊就喊在我心窝里,我拼命忍住眼泪,因为我知道太姥姥比我还难受。
这时她在口袋里不停的翻找着,果不其然,她掏出了两张崭新的平整的100元,努力塞在我手中。我使劲推辞,坚决不收,嘴里一个劲儿喊着“不要”,她孩子气的跟我一起喊,“收着,压岁的。!”我拗不过她,只好将钱收下了,她又笑了,满足的笑了。
临走时,她虽念着“走吧,走吧”,但显然,她是不愿意让我们走的,因为她还牢牢的握着我的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背过身去,却见她也哭了。
那一刻,我暗暗下定决心,有时间一定要回来陪陪她,哪怕只是陪她坐在窗前,坐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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