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头顶的天阴云密布细雨蒙蒙,社区三天一轮的核酸检测还照样得参加。雨丝像受了委屈孩子眼里流淌的泪,稀稀拉拉没完没了。此时的检测点上,由远及近盛开了一朵朵颜色不一的花蘑菇,在大院里晃来晃去煞是好看。
老吴也从家里出来了,他没带伞依旧赤着两片土褐色的脚丫子,踩在水光闪闪的地面上与周围穿着鞋拖或者凉鞋的大脚格格不入。不熟悉他的以为他这人有些二,都什么年代了还赤脚裸足的太有伤大雅。
老吴除了冬天穿鞋外,其他季节都赤脚走路。他这个不同于常人的习惯在我们这一带已经不足为奇了。因为几年前的一场脑梗,出了医院他的两只脚就与这鞋杠上了。当他听人说脚底有很多穴道可以治愈多类疾病,赤着脚走路如同给脚底做按摩,老吴回家就扔掉了鞋子,家里家外人前人后都赤着脚走路。
起初,他赤着两片大脚丫走在路上会被人指指画画地盯着看,自己也感觉有些难堪。时间一久尝到一丝甜头的老吴可不管这么多了。一双黑乎乎的大脚由不适应路面沙砾的硌脚,到慢慢痛疼感减轻,老吴的赤脚走路犹如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比赛,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们的眼里说怪不怪已经习以为常了。
老吴赤脚走路益处多多,得过脑梗的人虽也明白这个理儿,但是他们意志薄弱无法跟老吴相比,更无法做到赤脚裸足的在人前人后的晃,所以即便住院治疗了也效果甚微。整个社区唯有老吴,是那个看不出曾经得过脑梗的人。
老吴得病的治愈,与当初他的脑梗轻微度是一个方面,而他后期的赤脚锻炼也是另一个方面,因此村里人只要提起老吴,谁都伸出大拇指砸吧着嘴儿说:“这家伙,是个人才。”
老吴的确是个人才,在社区属于一等一的聪明人,而且家里条件优越。手里不缺钱银行有存款,是个人人羡慕的富裕主儿。
老吴的钱并不是开公司赚来的,也不是做买卖挣来的,而是他和老婆靠种几亩地、去工厂里做短工一点一点攒下的。有些人不理解,自己和老吴庄稼地靠在一起,工厂里又一起做工,干一样的活儿种一样的庄稼,为啥老吴就腰里缠钱?他们纠结的也是我想不透的问题,等到我和老吴真正接触了,才知道了他这钱是打哪来的。
老吴是个“守财奴”,别人月末发了工资又买吃喝又添衣物。老吴不同,饭依旧是那一年到头的清汤寡水;鞋依旧是那双开了线又补补的老胶鞋。别人吃五块一包的香烟,老吴去商店有三块绝不买五块的。买菜更是如此,同是辣椒茄子,别人尽挑新鲜价钱高的往家买,他专等人家把好的卖完,剩下的歪歪扭扭或者一堆的过夜菜,几种挑几小撮回家洗洗泡泡,搁油盐一炒也成一盘小菜。老吴在别人大手大脚挥霍的时候,走上了一条畏手畏脚的攒钱之路。因此熟悉他的人一提起老吴,就一个字,抠门儿。
听人说,老吴曾经得过两次脑梗,只不过前一次治疗及时,出院后和好人没啥两样。怀就坏在,第一次脑梗治愈后,他这个视钱如命一天不做工家里不进账的家伙,一整天都是吃喝不香。于是出院第二天,他又去工厂做工了,结果在厂子里吹了一上午的风扇,导致脑梗再复发二进医院。这次的他就没有上次幸运了,住院时间久半边身子明显感觉出不适,这可吓坏了老吴,以至于出院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去做工了,千方百计打听奇方子,每天赤着脚丫子来来去去的锻炼,才导致他的病一天天见好。
自从老吴身体上吃了大亏后,就辞了工厂的工作和老婆在家搞点手工活儿,只是期间的锻炼一天没落下,心态也良好,大家对老吴不再把钱看得那么重又有了新的认识。本以为老吴一辈也就这样了,身体做不了重活只能赚点小钱维持生计 。然而,一件谁也意想不到事情,又彻底刷新他们对老吴的看法。
几年后,村里要建楼房还是带着商业性质的那种。那天村里管事儿领导在大广播里呼吁村民们去队上报名买楼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懊悔着自己手里的几个小钱不够买房,而老吴却大手笔的一次性掏出二十万买了一座门楼。当老吴的大名被张贴在村大院的公告栏上时,不仅村民们惊讶了,就连以“暴发户”自居的几个开厂子的小老板,也两眼滚圆地盯着老吴看。这个老吴莫非抢了银行?要不怎会一下子变出这么多钱?
这老吴抢银行是不能的。一是他没那个胆量二也没那本事儿,因为老吴的钱都是靠自己的劳动挣来的。就在人们猜测这钱的来由时,有人还偷偷爆出老吴这家伙,家里的钱都冒油儿,几年前就往外放贷,而且都是跟知根知底资金周转不灵的工厂小老板之间的幕后交易。这个老吴真是能耐,到底还有他什么不能做的?平时还真是看走了眼?
老吴买的二层小楼,给了自己的大女儿开理发馆,自己也和老婆经常忙里忙外的帮着照看孩子清扫卫生。平时的老吴,还是那个貌不其扬的汉子,穿着一身洗掉了色的青汗衫,依旧赤着大脚丫子呼哧呼哧地走来,站在人堆里除了那双不穿鞋的脚,看不出有啥两样,甚至比他们还要土的掉渣儿。
这样的老吴真是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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