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游《卜算子·咏梅》【宋】
那两天,我百思不得其解,寝食难安。肖家人误以为我吃不惯云南饭菜,想方设法地给我换花样,诸如怒江金沙大虾、滇味凉米线、芫爆松茸菌、傣味香茅草烤鱼之类,早中晚餐和下午茶,没一盘是重样的。
我这吃货面对满桌子美味佳肴,平生第一次食不知味。
唉,宝宝心里苦啊......
夜深人静之时,我爬起来出了院子,一个人晃荡晃荡,顺便寻点线索。
整幢祖屋建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坡上,如同山体表面鬼斧神工的浮雕;前边至左边都是比较开阔的平地,正是:朱雀白虎广明湖,青龙玄武雄威武。
宅子分配也周正得很,三间卧室、会客厅、厨房、饭厅、洗手间、早已给宝宝备下的房间、客人临时住宿的房间、库房......一应俱全。连垃圾归类也在后院的侧门外专门搭了个棚,而不是一股脑儿地随意堆放。
对了,垃圾棚!!!这两天就垃圾棚我还没有细查过。
我一个激灵,转身就朝后院去。
后院是肖家年近耄耋的老奶奶颐养天年住的地方。据说她闲暇时喜爱在竹林边种一些云南当地的名贵草药,此外就是库房。
库房老肖白天陪我进去过,无非是各类面粉、食盐、白砂糖、鸡蛋、刚进货的新鲜玫瑰花等等。另有一个冷库,专门储存处理干净的新鲜玫瑰花瓣,5斤一袋装在透明的保鲜袋里,条理分明。老肖还介绍过,冷藏中的花瓣均已清洁分类过,得尽快烹饪,不然很难保鲜。味道略一变,挑剔的食客们该不买账了。
我快步穿过后院,到隐蔽的小竹门前定睛一看,果然,两把老式锁冷冷地把着门。我试着用力一拉,不行,锁得死死的。翻墙出去?也不成,围墙顶上早布满了铁丝网和玻璃渣。
也罢,大伙儿陪我两天早已精疲力尽,别把他们吵醒咯。
我扭头刚准备回屋,突然,下意识地猛吸两下鼻子:
咦,这清冽的空气中隐约有暗香浮动?
再深呼吸几口,噢,这令人迷情的柔雅甜香,正是玫瑰花的味道。
可按理说,花都存在库房里,哪怕刚路过的时候,也远不及这般浓郁呀!
我把鼻子凑近竹门的缝隙,细细嗅过,没错,是来自院外。
我愈发好奇了,没曾想,这夜色里悄无声息地多了双眼睛,端详我多时了。
感恩师父当年让我去坟场露宿和深山修行炼出来的胆子。
否则这晦暗难明的竹林里,忽然打个哆嗦,回头见一张布满蛛网般皱纹的面孔和颤巍巍高举着的红蜡烛,岂不得吓死?
我没昏过去,却也吃了一惊。
原来是白天见过的肖家老太太。老人觉少且轻,被我弄锁给吵醒了。
她呜哩哇啦冒了一堆方言,我没听懂。
我指指院外和那双锁,呵,老人家倒会意了,从腰间取下一长串沉沉的钥匙,熟练地挑了一对儿出来。
“咔嗒”、“咔嗒”两声,竹门咿咿呀呀地被推开了。
门外便是垃圾棚,静静矗立在皎洁的月光下。
大约五米见方,严严实实地盖着厚实的红蓝白塑料布,山坡上夜风一吹,一股腐败的甜香扑面而来。可疑至极。
瘦小的肖老太趁我犹豫,抢先一步,利落地掀开了帘子。
1999年的我,哼唱过邰正宵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于英国Mayfield薰衣草园为那抹深浅交替的紫流连忘返,也曾在阳春三月自驾去江浙乡间欣赏黄澄澄的油菜花,甚至还特意飞赴荷兰将库肯霍夫公园郁金花海的缤纷逐一收入相机,可那些是活力四射、生机勃勃的美好。
亲爱的读者,我相信您也没有见过,同时塞满十数个工业垃圾桶的频死的玫瑰花吧?
成千上万已枯萎或正在凋谢的血红花朵,由于某种原因脱离了带刺的花枝母亲。伤口整齐,应是被刀或剪之类的器具故意割开的。它们颓废地垂下了高贵的头颅,以千奇百怪的姿势胡乱地蜷在阴暗的角落;木然地把身体往后缩一点,再缩一点,卑微到尘埃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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