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天我早早地回了娘家,8点出头就到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早的人。堂屋里的小桌子上,两杯半满的茶水,袅袅地冒着热气,红色的热水瓶静静地卧在桌脚,父亲和汤师傅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拉家常。退休前的汤师傅一直是我家的常客,他和祖父母、父母是怎么认识并成为朋友的,我无从得知,只知道这份跨越半个多世纪的友情,至今仍在延续。
汤师傅是隔壁村子的,到他上班的地方要从我们村子经过,我家就成了他上班路上必经的一站。他和奶奶的对话经常是这样的。
“老太婆。”
“来了啊。吃了吗?”
“吃了。”或者是“没吃。”
“正好还剩一碗粥,吃不吃?还是泡碗锅巴吃吃?”
没有热络的招呼,也没有热情的款待,至多在收了新麦的时候,打算吃一顿面条或饺子了,奶奶会提前和汤师傅说:
“明天晚上包饺子,你来吃。”
“好,我下了班来擀面皮。”
因为汤师傅在做面食的时候自有他的绝活。没有一点多余的客套话,完全把他当成了家里人。现在仿佛还能听见他擀面时“啪啪啪”的声音。
夏天的时候是汤师傅最忙的时候,当他一头热汗跨进我家大门,奶奶立刻端上一茶缸晾凉了的茶水,在他喝茶的当口,奶奶早就用井水搓好毛巾给他擦汗。
现在汤师傅正以既是朋友又是老哥的身份向父亲传授着他的人生经验,从养生到夫妻相处之道到幸福的含义。因为他自己在三年前曾经在医院住了46天,明白了久病成医的道理。而且他说话的方式又是这么容易让人接受。话题从共同的熟人,作古的故友,往年的旧事到各自的儿孙和田里种的蔬菜。
走廊角落里竖着一架板车,板车是哪位木匠师傅打的,已经忘了。有一天,爷爷对汤师傅说:
“**,我要置架板车了。”
“好。”
下次,汤师傅来的时候,就带来了板车上的螺丝螺帽和边上的辐条。板车打好后,汤师傅看看说最好在车架前包两块铁皮,这样经用些。再下次来的时候,板车前就包上了铁皮。如今祖父母早已仙去多年,螺丝螺帽上也上满了铁锈。
汤师傅说在他上班的43年里几乎天天从我家绕一圈,有时还不止一趟。这样简单平淡的朋友一交就是五六十年,这是多么令人神往倾心啊!
我无法用“热烈”“挚爱”之类的词来描绘他们之间的友情,可是“热烈挚爱的”友谊并没有如他们的那样深厚、久远。也许就像自家酿的米酒吧淡淡的、齿颊留香、回味悠远。
可惜,忘记帮他们拍张照片了。多么希望这两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能一直这样幸福地拉着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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