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如简直无处发作。她自认这样的局面尚能应付，不曾想姓严的贸贸然出现横生枝节，倒落了被动。他这一番说辞，竟像是自投罗网，搅出了一池浑水。
面上竭力不露痕迹，还要笑着招呼：“严先生来了？实在是抱歉。我家婆母的心悸原是陈疾，照旧方子吃两副药就好。”
陈老夫人就算再有怀疑，体面人家的模样也还是要有的，也就捂住心口佯作不适地轻咳两声，才向严以诺道：“这位便是严先生？见笑了。实是我这把老骨头不结实，毓如又不在身边，这才请了两位自家人来照应。唉，原该是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话里话外，是毓如不该搬出去的意思，但又绝口不提其他，仿佛刚才那男人污言秽语从未发生过。
也是，哪有什么“老糊涂”一说？
“既是顽疾，终须断根。”严以诺点点头，医生从箱子里拿出了听诊器和血压计。
“我先为您做一点基础检查，如果您不愿意去医院，明天我会再带护士过来为您进一步治疗。我们的护士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照顾病人会更得心应手。”舒尔茨来华多年，一口中国话也甚是流利。
这两个人煞有介事，便把陈家那人晾在了一旁。他面皮上挂不住，走到严以诺跟前就要指指戳戳，“蒋毓如，你竟然敢领这个奸夫上门！”
严以诺心内好笑，这蒋家当初定亲的时候难道只看家世不重人品么，这样的人家嫁进来，就图一个锦衣玉食？也亏她沉心静气忍了二十多年，既如此能忍，如今怎么又跟换了个人似的？
有了这般心思，再去瞧她，嘴角不免就挂了一丝戏谑的笑意。蒋毓如心里正烦，又瞟见他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忍，她最擅长的可不就是忍么。
“喂！姓严的！你到底什么居心？”那男人还在叫，手指几乎要戳到严以诺脸上。
姓严的这位可不是省油的灯。别的不说，打小就学西洋搏击，拳脚上很少吃亏。他仍是笑笑，反手将面前这人的胳膊拧到了身后，于是屋子里响起杀猪般嘶叫。
蒋家长辈来劝：“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若是有什么误会，咱们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可没说过我是什么君子。”他松开陈家人，不屑地拍拍两手似在掸灰。
“劳烦问一句，今年是哪一年？”严以诺面向众人。
“嗯……民国十九年。”蒋家长辈答道。
“既然您没忘记如今是民国了，您是读过书的人，想必也知道，依照宪法，妇女为独立之个体，且享婚姻自由。莫说蒋女士与在下并无瓜葛，纵然是她要与谁再携连理，都与诸位无干。你们若不信，大可以去问本城地方法院的何院长，他是日本帝国大学法政系毕业，想来总该比我的话更有说服力些。”
他侃侃而谈，一脸光明正大置身事外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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