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饭后,爸爸回了,微微浑浊的眼睛里红血丝从眼角散开,身上浮着些若隐若现的酒的味道。
当他开始跟我们认真谈道理的时候,我才确定他醉了。因为每当他醉了,嘴就会像开了阀的水龙头,吧啦吧啦说个不停。今天也是这样,只不过今天不高谈阔论了,而是把指针直直地指向了窝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的弟弟。
像大多数中年人一样,在他的唐僧念经般的叨叨之下,弟弟十分不情愿地踱着步子去洗碗。但伴着酒气的嘴里,抱怨和指责并未因此终止。终于,好不容易洗一次碗的弟弟忍无可忍,被他的“挑衅”惹毛了:
他强忍着怨气控制着嘴角的肌肉,眉头愈发紧皱。忽然,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说:“我已经在洗了,你能不能别说了?”
弟弟的“提议”没有被采纳。爸爸一边侧身躺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一边继续悠悠地说:“我告诉你,你在学校老实点,别又让什么老师打电话喊我过去...”爸爸摸着圆滚滚肚皮,像块不规则的肥肉摊在沙发里,“...别说打架,你就是再过五年也打不过我。”
弟弟攥紧了拳头,终于爆发了,他把洗碗布猛地扔进了洗碗池,咬牙切齿地从嘴放出几个字,字字掷地有声,“你等着看吧,再过五年我肯定搞定你!”
凭着在家多吃了几年饭的经验,我敏锐地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紧张气息,我把耳朵播放着的耳机取下,在手机视频上按下暂停键,屏住了呼吸,时间在几秒内静止。
爸爸沉默,慢动作般转过头来,视线定格在电视屏幕,仿佛在凝望什么很遥远的事物。一时间,气氛突然陷入一种异样的安静,这甚至给我一种他打算妥协了的错觉。
但当我正打算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两人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爸爸猛地起身冲向弟弟,一记暴击锤在背上,而弟弟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在这股力量冲过来的时候只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然后一个踉跄扑进了洗碗池。尽管这一击显然避开了要害,但显然还是把人吓得不轻,弟弟起身回过头来,脸上先是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而后忽的红了眼眶,转为极度的愤怒。
晚上十一点,微弱泛黄的灯光,飞走的拖鞋,溢满眼眶的泪水,攥紧的拳头,声嘶力竭的哭诉,急剧的呼吸,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声音从客厅中心膨胀炸开,直至充斥着整个家,透过窗户冲向窗外。
打盹中突然被争吵声吵醒的妈妈怒起,大吼着责问爸爸,于是,又变成了三个人的战争。
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啊,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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