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火辣辣地悬挂在天空一角,远远地只看得到半个面庞,但却依然让人热得受不了。
知了一直在叫着,屋檐上的小小少年在微风里显得有些单薄。
阿怜蹲在屋顶上,微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在重重叠障的屋檐前方,是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它们肯定被绿色的边框镶嵌着,阿怜摸了摸膝盖上躺着的猫。
猫咪晃了晃身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似乎很不满意阿怜突然打扰了它的美梦。
阿怜眺望着远方的田野,想象着大叔大伯们佝偻着腰汗如雨下的样子。
这让阿怜羡慕不已。
他很想像自己的小伙伴那样,赤着脚光着身子四处奔跑,偷偷人家的黄瓜或者下河抓点鱼……他想做一切在这个年龄段男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但他好像被囚禁在了屋顶上。
没错,他好像被囚禁了。
阿怜之所以叫做阿怜,是因为他原来就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村里的老大爷们每每看到一群男孩子在村子里四处“造孽”,总会想起屋顶上的阿怜,也都总会这样说。
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稻子像变戏法似的全熟了,人们也都开始如火如荼地收起了稻子。
从屋顶上瞧去,只见得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色在快速地消失,继而裸露出土地的颜色。
收割这事是容不得半点儿马虎的,这不仅仅要考虑天气,还得综合各种各样的问题,人力啊,物力啊,财力啊,什么的……这也都是阿怜听别人说的。
阿怜家没有别的劳动力,他跟唯一的阿嬷住。听阿嬷说,阿怜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等阿怜长大了,就回来接阿怜回去。
阿怜不想离开浆糊村,他不想到浆糊老街以外的地方去。在这里,他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没有做完的事情呢。
阿怜用手臂抹了下眼睛,猫咪察觉到动静,很不情愿地站起来蹭蹭阿怜的手臂,并“喵呜喵呜”地低叫着。
“小猫,阿婆很早就出去了,对吧?”阿怜用纤细地手指揉了揉猫咪的腹部,猫咪舒服得直叫叫。
他家没有别的男丁,阿嬷身体又不是很好,很多时候都得靠着邻里乡亲的帮助才能勉勉强强收完稻子。这时候,阿嬷肯定天不亮就去田里割稻子了。
“我也很想帮阿嬷,像所以的男子汉一样。”
早在阿嬷出门前,阿怜其实就已经醒了,他渴望着能拦住阿嬷关门的手,大声说:“阿嬷,请让我跟着您一块儿下田!”
但是,他不能。
他只能坐在屋顶上,尽可能地“享受”视觉上的盛宴。在阿怜头脑里不止一次地想象过田里收割时的情景:大片大片的田野里,金黄的波浪时隐时现,时不时地冒出几个戴着草帽的人头,还有隆隆隆的机器声被风从很远的地方吹向阿怜的耳旁……
阿怜背对着太阳,朝着山脉,山底下是一片稻田,他望着前方,就像望着阿嬷一样。“风儿啊风儿啊,请快快吹,不要热着了阿嬷和叔叔伯伯们……”“风儿啊……”
风似乎听见了阿怜的祈求,一丝丝的凉意扑面而来,但很快,就吹起了棚子上的稻草,打在阿怜脸上,小猫急得直叫叫。
“糟糕,不好了,要下雨了!阿嬷怎么还不回家啊?”狂风中夹杂着豆大的雨,砸在屋顶上咚咚响着,屋顶上的凉棚也早已吹得七零八落,阿怜死死抱着一根柱子双目紧盯着稻田方向:“阿嬷——阿嬷——”这么大的雨,阿嬷她年纪大了可怎么办啊?一根木头掉了下来,阿怜倒在地上失去了直觉。
很多天以后,阿怜再次醒来,只记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和阿嬷一起编草环,还睡得很香很香……“阿嬷,阿嬷呢?”阿怜摸索着床边,阿嬷不在。他记得,很久以前下过一场大雨,河水暴涨,冲毁了很多庄稼,据说还淹死了好几条牛……
阿怜的脑袋被纱布紧紧裹着,同时裹着的还有眼睛,流着泪的眼睛更加格外刺痛。“阿怜啊,你不要担心,你的阿嬷她在你旁边呢,不过淋着雨有点发烧,说不了话,不信你摸摸看。”阿怜伸出手碰了碰那人的手腕,摸着了以前给阿嬷编的手绳。“这下你信了吧,好好养病,过几天身体好了大伯带你去玩。”
“嗯。”阿怜似懂非懂。他感觉到了光明,眼睛的微微刺痛像一种召唤,让他感受到了希望。
“阿嬷,我好像可以看见了,你在这里陪陪我好吗?”
“咳咳——”
当阿怜拆绷带的那一天,没有看见阿嬷,人们都说,阿嬷在之前就被她儿子接去城里享福了。不过说来奇怪,阿嬷原先的屋子里多了个女孩,女孩年纪比阿怜稍大,手上戴着一根手绳,说是阿嬷的大孙女。
后来,阿怜渐渐长大,才知道哪有什么阿嬷,一直都是这个姐姐在照顾自己,怪不得阿嬷总不让他牵手,不抱他,还让他以为阿嬷在那个暴雨天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雨过天晴,阿怜和年轻“阿嬷”的小砖房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也象征着故事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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