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她那凸起的颧骨,就觉得那线是从她身上抽出来的,才抽得她这般的瘦,尤其不忍看那跳动的线团儿,那似乎是一颗碎了的母亲的心在颤抖啊!
日子是苦焦的,母亲出门,手总是不闲,常常回来口袋里装着野菜,胳肘下夹一两把柴火。我们也就学着她的样,一放学回来,沿路见柴火就捡,见野菜就挑。
母亲牙齿咬着,大睁着眼睛,我们都吓得不敢哭了,看着她的脸,就像读着一本宣言。母亲的那眼睛,那眉峰,那嘴角,从那以后,就永生永世地刻在我的心上了。
太阳泛红的时候,就喜欢经线、经筒儿一摆儿插在那里,她牵着几十个线头,魔术似的来回拉着跑,那小脚踮踮的,像小姑娘一样的快活了。晚上,机子就在门道里安好了,她坐上去,脚一踏,手一搬,哐里哐当,满机动弹:家里就又增加起一种音乐了。
有了笔,又有了书,一抽空,我就狠命地学习起来。每天晚上,我要是看书,母亲就纺着线陪我;她要是纺线,我就看书陪着她。
— 摘自《纺车声声》
这是一个十分孱弱的生命,梦幻般的机遇并没有使他发狂,巨大的忧郁和孤独,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睁眼看世界。因为他老是低着头,他发现学校的蚂蚁很多。当眼前有了好些各类鞋脚时,他就踽踽地走了,他走的样子很滑稽,一只极大的书包,沉重使他的一个肩膀低下去,一个肩膀高起来。
这蚊子或许是叮过什么更有知识的人的,那么这蚊子也是知识化了的蚊子,它传染给我的也一定也是知识吧。
—摘自《西大三年》
他先喝了一口,立即脸色通红,皮肉抽搐着,终于咽下了,嘴便张开往外哈着气。那不能喝酒却硬要喝的表情,使我手颤着接不住他递过来的酒瓶,眼泪唰唰地流下来了。
——摘自《喝酒》
这个家庭没有了父亲并没有散落,为了父亲,我们都在努力地活着。
——摘自《贾平凹祭父》
村人十分后诚,几乎近于傻昧,过路行人,问起事来,有问必答,比比划划了一通,还要领到村口指点一番。接人待客,吃饭总要吃得剩下,喝酒总要喝得昏醉,才觉得惬意。
巷道里,总见她们三五成群,一溜儿排开,横着往前走,一句什么没盐没醋的话,也会惹得她们笑上半天。
槐花开时,一片嫩白,家家都做槐花蒸饭。
那么高的楼,人住进去,如鸟悬窼,上不着天,下不踏地,可怜怜掬得一抔黄土,插几株花草,自以为风光宜人了。
——摘自《静虚村记》
《自在独行》是贾平凹先生回忆往事记录而成散文集。第二遍读到划线的字句,仍有很多触动。透过文字,我能联想到他父母亲以及村庄的形象,能够感知到些温情、生活和世相。这本书很多地方能够让我共情,几度被文中轻描淡写狠狠戳到,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下来了。文字很多时候会让我难过,读完这些书也说不出来有什么收获,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有着对文字的敏感和喜欢。阅读让我变得柔软,让我可爱和天真,让我一直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这是我的避难所,我的加油站,我的独立王国。我可以做着白日梦,写好看温暖的句子,也可以肆无忌惮满口脏话骂人。
自在,独行,怎样都好。
加油鸭晚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