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中山的大巴,午后的阳光暴力地喷薄在疾驰的车子上,一车子的人在摇晃的空间里昏昏欲睡。身后传来成年男子的鼾声,在夏至后的第二天,带来一整个夏季的回忆。
或许因为家乡特有的碱粽是属于夏天的,所以当母亲说多做一些,留到我们回家参加堂哥的婚礼,我第一念头是我已有好几年没在家过夏季了。我搜索着关于碱粽的味蕾记忆,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一小块一小块被勺出来的粽子表层点缀着一粒粒的白糖,或是被红糖包裹,至于味道,已经很模糊。该有六年时间没有尝到这种带有苦味却也让我着迷的味道了。我跟母亲说,好啊好啊,好多年没有吃过粽了。
在潮汕地区,碱粽叫做粽,而传统意义上的粽子,叫做粽球。
又或者,家乡夏天的餐桌是被各种鱼类、壳类的海鲜填满的,尽管六七月是休渔期,但偏爱吃鱼的母亲也会保证每天都有新鲜鱼肉可以吃。而特属于夏季的花甲、薄壳,则填补了部分空白。想来,我也有六年之久没有吃到薄壳了。那日在网上看到炒熟的薄壳照片,敞开的外壳含着肥嫩的薄壳肉,唤起我许许多多的回忆。我跟某友谈论着如何洗薄壳,如何加工薄壳,薄壳的常见做法,一字一句的回忆,将食欲带回五百多公里外的家乡。
当晚我便打电话给母亲,母亲说现在有早出的薄壳,还很小,如果想吃,回来就去买。19号回家当天,我便吃上了时隔六年后家乡早出的薄壳。很小,对于味觉不灵敏的我而言,第二天也便忘了那个味道,但我仍旧会记起那天——炒熟的薄壳盛了满满的一盆,放在桌子上,我用手钳起,一颗颗往嘴里送,牙齿嗑落薄壳肉,咀嚼的同时外壳被抛入垃圾桶。手指沾满薄壳特有的腥香味,熟练地在盆子与嘴巴之间徘徊。
近海人的婚宴,满是海的味道。煎鱼块,蒸鱼,鲍鱼,龙虾,发菜…仔细回忆,每道菜都是海鲜。尽管多次被提醒要忌口不能吃海鲜,但我仍旧破戒,我想填补这六年来缺失的种种家乡夏天的味道。
关于夏天的记忆,还有儿时雨后抓过蝌蚪手上的腥臭味。那些被养在瓶瓶罐罐里的小蝌蚪一天天长大,看着它们先长出后腿,再长出前腿,尾巴慢慢褪去,显露出青蛙的形状,颇有成就感。如今想来,那日在韭菜岭途中被蟾蜍吓哭的我,不知道当初是哪来的勇气,竟敢用手触碰现在看来如此恶心的同类。
夏天对很多人而言意味着大汗淋漓,然而对鲜少流汗的我来说,仅仅是晒,以及黑。那些吃过晚饭,结伴压马路纳凉的日子,无非就是为了找借口出去撒野。隔着鞋子感受到路面传来的阵阵热气,暴晒后马路的余热合着海风,蒸腾出一股沥青的味道。那也是属于夏季的味道。
手中的蒲扇轻轻摇摆,煽动着夏天的回忆,头顶的风扇呼呼作响,吹散了那些夏季的味道,蔓延至今。
我想,你知道夏天的味道。
我想你知道,夏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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