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将要漫至海岸,黑夜里翻白的浪花渐渐多了起来,夜海也不再诡异。
沉默中,海风悄然升级,风里的潮气和咸腻也开始变得触感明显,我和如花往回走,走回海滩上篝火热闹的闪光处。
我们的沉默始于如花说的那句“有人不肯与我一起长生”。
这是一句很悲伤的话。
其中的悲伤无异于“有人不肯与我白头偕老”。
我想起了我家里的老婆子,嗯,虽然我们离了婚,但终归是跟她偕老了。
在我和老婆子的最后一个共同好友离世之后,白头偕老的意义似乎就开始发生了变化,这是我未曾想到过的。
仿佛,我们是活给别人看的一样。
离婚后,她有她的机器人,我有我的木头人,皆大欢喜。
而如花的沉默里,想的又是什么呢,我不得而知。
这些年来,我对如花的生活大体上是有所了解的,却在细节上一无所知。
我其实也不必要知道许多。
我只需要知道的是,如花就像夜空里的一颗明星,一直在发光就好。
此刻,她沉默着她的沉默,而我只是尽量不要打扰她的沉默就好。
你在想什么?如花问我。
我笑:我在想你可能会在想些什么。
再往前一点呢?
我说:再往前一点,我想的是与白头偕老有关的更多意义。
哦,是吗,你和你的老婆子不是已经白头偕老了么,没有发现预期的意义?还是说不满足于预期的意义?
我笑:都有吧。
如花不动声色:后悔么?
有人背对着篝火向着我们走来,影子已经来到我们的面前,是钱小姐。
好浪漫,钱小姐笑,语音里的情绪苦涩而安静,还带着些醉意和倦意。
如花也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浪漫,一个为了跟别人白头偕老的人,不肯与我一起长生,很难浪漫起来的。
钱小姐听后,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双肩明显地一沉,身上的单衣随风蓬松,整个身形有种瞬间瘦弱的视感。
我哈哈尬笑:你们聊,我去看看他们还缺些什么。
说着,我走向篝火旁的人热闹,拖拽着我那个想要偷听的影子。
据说在酒的面前,有故事的人都是海量,或许是因为烦恼的内耗需要酒精的加持吧,但是,借酒浇愁,最终还是会将身体耗倦。
办公室恋情在这个时代依然存在。
他们每天相见,工作相依,彼此了解,一起加班,不时聚餐,互诉工作烦恼,分享生活苦乐,渐渐占据对方念想中的点点滴滴。
接着,从同事变朋友,从朋友变老铁,从老铁变成硬邦邦的超级老铁,绷不住的就成了恋人,然后付出青春和热爱,直到悄然接近婚姻那一面墙。
不跨过去,少了乐趣,跨过去,也无甚乐趣,在墙脚边处着吧,又怕隔墙有耳东窗事发,感情就变了味。
这或许就是钱小姐的烦恼,也不知道如花会以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去看待。
这么想着,我走进了人群。
烧烤还在继续,笑脸与吃相,熏烟缭绕,还有挤堆在一起的啤酒瓶和桌上的杯盘肉食与塑料袋,无一不彰显着假期的快乐与热闹。
红光满面的赵先生邀我入座,我说:不忙,待会儿再来。
赵先生瞬间又沉浸在了欢乐中,或许他并不知道他的钱小姐正在黑夜里伤神,又或许他是知道的,不过,在情感的某个阶段中,事后的“好言相慰”是可以解决很多矛盾的。
很多时候,情感上的选择并没有那么纯粹,大多都是一种权衡。
我以笑脸回应着向我投来的各种目光,然后往庭院里走,不知道木头人和石头人在干嘛。
我身后的热闹里出现了好几个陌生的面孔,都是赵先生的同事们,他们都是为了一顿酒肉而来,与我无关。
最多,他们也只是为了海滩上的一堆篝火而来,与我的渔家乐同样无关。
我将庭院的栅栏轻轻掩上,庭院里的灯光似乎瞬间柔和了起来。
我在切配台旁站定,抬头看到二楼书房的亮灯里是木头人和石头人的影子,对话静听可闻。
这边的书都是老头子穿越时空搜刮而来的,是真是假谁也考证不了,说不定还是他自己写的。
哦,那你写的在哪里?
我还没写过呢,老头子说写别人的故事没有意义,要写就写自己的。
那你为什么不写自己的故事?
因为我没有故事啊。
怎么会没有故事?
老头子说的啊,人只有有了立场,才会有故事……
我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地响,正要开始认真清洗厨具,二楼传来木头人的声音:咦,老头子,你回来啦。
我抬头看到木头人的前半身探出窗来,说嗯。
需要我帮忙吗,但是我很忙哦。
我笑:那就不用了,你忙吧。
木头人呵呵笑:那我就不客气咯。
这时,石头人也走到了窗前,站在木头人身边。
原来,之前我和木头人一起站在窗前的第三视角是这样的。
真奇怪,莫非,感情的世界里都是有了第三者才会用第三视角去的看待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唉,还是好好洗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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