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急得在卧室地板上跺脚。周长听到脚步声和怂鼻子的吭嗤吭嗤,他此时瞌睡虫要命得紧。景“呜呜呜,唔唔唔……”叫唤着。周长慢吞吞说出半句呓语,“宝贝,舒服一点了吗?赶快睡进被子里,别冻了。”
“好。”
周长想躺到孩子的被窝里去,又没躺到孩子的被窝里去。周长想起床,又没起来。周长想听景的动静,又不愿听见景再有更大的动静。如果景的妈妈,或者外公外婆在这寓所,会不会说,这个爸爸,太不像话!
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向外求。景估计,此时,求爹地不如向内心求自己,躺进被子里,安安静静。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现在是早上6:30分,安睡航空公司航班,已平安抵达今天清晨,您可以睁开双眼打开遮阳板……”景的手机闹铃响了,周长一骨碌爬起来,滑动景手机的屏幕,关掉闹铃。撒尿,穿穿好。烧水,蒸鸡蛋卷、千层羔、烧麦,刷牙,洗脸,泡肺宁颗粒。他一边给景穿袜子,一边说,“宝贝,6:50了,要起床了。”
这是一个类似小阳春的初冬早晨,室外光土暖土暖,米黄色的清明上河图窗帘,有点金光闪烁的喜悦。景浅橙色的盖被,有种入口化掉似的桔瓣味,木红色的地板,像特级厨师亲自烹饪的野猪瘦肉,红津津。周长用水果刀削好火龙果。景吃好早餐后,周长帮他系上暗红的领巾。走出四栋门禁,周长叮嘱景,“如果在学校出现很不舒服,立即请老师打我电话。”
“打你哪个电话?159的吗?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133的吗?只有六七个人知道(你不公开啊)。136的吗?223还是692?哦,156……223的呀!”景这么一启发,周长恨自己,以前买入了太多的负债,为人作了太多嫁衣。他马上找bug,今起,只整资产,只买精品。
送好景,周长返回寓所,吃早餐,解大手,把暂时用不上的三场毯子、一场空调被,拿到楼顶晒……完成一个煮父必须完成的日常。没成为煮父前,周长想都没想过,我就是煮父,煮父就是我。用他老爸的话说,周长有恒志。周长的恒志,是成为一名艺术家。事到如今,四十出头的年龄,周长发现,他需做,且仅能做的,是做好父亲。做好父亲,也有前提,起码,你得身体好吧,至少,你还得像你老妈叮嘱的那样,和孩子一起,不呷好的不呷差的,呷中样子的吧。周长吃个18元的胡萝卜炒肉盖码饭后,实践曾国藩老先生的健康理念,他13:15前在河边走三千步;13:45前,平躺10~30分钟;每天写一篇小诗文,或画一幅小画,或练一幅毛笔小字。这些天,周长写作文。吐去出的口水,收不回。四天前,周长和景说,“我俩写作文比赛,你每天写300字左右,我每天写1000字左右,我们比一比,看谁能坚持写30天。”
16:00前后,周长正在手机上写着,136……223的手机,欢烂欢烂响铃。不会是景叫老师打来的吧?周长希望不是。他五步并成两步,走近手机,屏幕显示:宋叔。
嗨!156……223的手机一直在手里,周长啊周长,你自己吓自己。
“宋叔~”,宋叔是比周长74岁的老爸小一岁的音乐家、诗人、书法家、作家。宋叔说,他的外甥在家打印,打印机连接不上,他叫女弄了半天,没有弄好。周长很敬重宋叔的为事处世,粘粘乎乎叫宋叔。他认为,宋叔这实际上以一贯的谦卑,迂回给我提供帮助。周长约好,第二天上午10:10,到宋叔家中。
妥妥的放好苹果4S,周长接着在华为P7上写字。快17:00,周长看看笔记本中备忘录,水、收毯子、买醋、买药,准备明天早餐。得暂停写作文哩,父子俩命更要紧。他从电视柜里,捏出枚一元硬币,拎上撕毁了农夫山泉标贴的5升吹塑桶,到一楼活净水自助加水站,投币接水。
浏阳白醋两元一瓶;(河南产)生物本草抑菌乳膏一支、(吉林非知名厂家产)肺宁颗粒四盒、(河南产)抗病口服液一小盒,(千金)会员价101元人民币,药店赠送小包餐巾纸一小提;白柚子,6元一个(家里小水果箱内还有一个火龙果);一个银丝卷、一个白馒头、一个盐菜包、一个肉包,菜市场附近买的,一共四块五。
晚餐宜吃得像花子,这是真知。周长就着白开水,吃完银丝卷、馒头。18:15上下,周长划完某篇文章的最后一个句号(不知有没有得意的笑,他没有忘形),打开热水,洗干净双手,站在蹲便器前,掏出小老弟,放水,来时充充,去时冲冲。他又洗洗手,小便前洗手,对得起自己的小老弟,小便后洗手,对得起常理。他曾告诉景,男性大便后,揉,而不是前后揩、不是左右刮、不是上下擦,才科学,才能降低90%的男性患痔疮的机率。周长右脑对左脑说,距18:40到学校接景,还有点富余时间,却不能富余的沉迷。我得干件什么事情?我得干件什么事情?哆!手机电量报警。这正好提醒他开闹钟。七分钟后响闹铃。他给手机插上充电器。
闹铃只响了两声,18:31,周长伸手关闭。他脱下有点扎脚的安踏,换上专业走步鞋,腰弯着的时候,156……223,嚯啰嚯啰,嚯啰嚯啰。
图片来自星星诗刊App(丁酉年十月十一)
首刊于《株洲群众文化》(内部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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