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格推开“银壶”的玻璃大门,即使是金乌高悬的正午时分,酒吧内依然略显拥挤。格雷格费力地分开此时高谈阔论的一对酒客,好不容易才在吧台边寻摸到一个位子坐下。
酒保阿吉凑了上来:“今天吃点什么?”
阿吉本是热情而健谈的人,但格雷格是“银壶”熟客,他也就惯于省去那些寒暄,直奔主题。
“一个洋葱热狗,要多加芥末酱。来一杯苏打水,三得利的就可以。”格雷格早就想好了今天的午餐,尽管刚刚完成了一单大活,他还是打算把“犒劳”留给宵分街的漫漫长夜。
“好嘞!”阿吉干脆地应道,“工作期间还是不喝酒?”
“不,只是不习惯在白天喝,这条街上有的是人想要买别人的命,要不就是想要买别人的手脚。”
“我知道你们这帮邮差,没那么容易死。”阿吉在洗净的玻璃杯口上沾了一圈盐,往里倒满了苏打水,又往杯口插上一片柠檬,递给格雷格,“给,阿吉特调三得利。”
格雷格用手指取下柠檬丢进苏打水里,激起一片细小的气泡,然后呷了一口,说:“邮差也是人,吃了枪子儿也得嗝屁,尤其是我这种没有改造的。”
“可是我看你比他们更懂怎么保护自己,光是我第一次在这儿见到你就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了。你知道的,这条街人来了,人又消失了,很正常的事,很少有人在这里能呆过一个月,一般人不是慌张地逃离就是永远地留下。你不是他们的一员。”
阿吉把涂了厚厚芥末酱的热狗递给格雷格,后者饿坏了,没有说话,接过去直接咬了一大口。“银壶”的芥末酱一向非常够味,不了解格雷格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格雷格安装了抵御辛辣的神经植入物。
然而格雷格是整个新横滨,不,全世界为数不多对身体改造极为谨慎的人。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非常坚定的信念来抵制此事,仅仅是因为他的排异反应非常严重,即使是如今几乎人人都做的神经接口植入就让他差点因为并发症而呜呼哀哉。饶是他现在从感染、黄疸和高烧下捡回一条命,也不得不定期服用抗排异药物以防止以上这些“老朋友”卷土重来。
正当格雷格专心致志吃着他的工作餐时。一位长发女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格雷格转头去看,如瀑布般黑色的长发披在女子背后,阳光如碎金洒在女子的黑发上,廉价香波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的脸庞瘦削白皙,鼻子小巧,典型的东方女人长相。此时女子也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是李,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前的夜晚,一处霓虹下的暗巷。也许是为了报答格雷格带她甩掉了两个纠缠着他的小混混,也许是为了格雷格随后款待她的一轮“银壶快车”鸡尾酒,两个小时后,二人在黑暗的旅馆房间里裸裎相对,互相爱抚。
随后的日子是充满了不安定因素,滥用的药物和酒精,他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格雷格还记得,娇小的李在全息游戏厅里,随着“太空侵略者”游戏发出的白色电子光线和剧烈爆炸音效而局促不安地抓住他的手。她的手心微微出汗,身体则紧紧贴住格雷格臂弯……
在今天之前格雷格至少和李分开了三周,她对陪伴的依赖一如药物。而格雷格需要自己的空间,而额外的开销(主要用来购买李的药物)则进一步压迫着格雷格本就不宽裕的经济状况。在此期间格雷格倒也见过李几次,在他常常取货的“南蛮”餐馆。格雷格知道她未必是去吃饭,但他不好奇她的目的,只是很努力不让她发现自己。
“我们两个都得静一静。”格雷格这么告诉自己。
此时李用她琥珀色的眼睛——格雷格其实非常喜欢她的眼睛,犹如清澈的威士忌酒液——盯着格雷格:“听好,强尼•魏想杀你。”
话音刚落,格雷格忽然感到脑后一阵劲风,赶忙“托”的一声,跳到一旁。
是一架吧椅,将上个世纪风格的木制吧台砸出了难看的凹陷。
元凶此时正抡起拳头朝格雷格打来。
“ 大久保A-01,过气的老式警用义体,不知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拆下来的。”格雷格想道。干这一行久了,他就是有这种本事。有时瞥一眼就能判断义体的品牌和型号。
格雷格下潜躲过高大壮汉的右直拳,随后一个下段蹬,正好蹬在了壮汉的小腿上。令格雷格意外的是,大汉的小腿并没有植入合金骨骼或是替换成硬邦邦的义体。于是大汉的胫骨被一脚蹬断,自信满满的大汉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前倒去,下巴重重磕在吧台上,一下失去了意识,像一条泥鳅,软趴趴地顺着吧台滑了下来。
“你说强尼•魏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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