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睡得很晚。到凌晨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外面有些动静，原来是爸爸起来了。我原以为，他不过是例行半夜起来上个厕所。谁知道，听见他走到了我卧室对面的工作间门口。
「咚咚咚！」
XX……
他叫着我的小名，又敲了一遍对面的门。
你还没干完啊？还没睡啊？
我赶紧应声：
我已经睡了，对面的灯别关啊！
我怕他没弄明白，又强调一声：
灯开着有用的，你千万别关啊！
爸爸答应着：
灯是开的！
我没给你关。
说完，我就听见他有些蹒跚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从门口离开。「吱呀」一声，那是他打开了自己的卧室门。「咣当」一声，那是他又关上了门。几个房间的门，因为空气的震荡，跟着轻轻哗啦啦响应了一下。就再一次陷入了凌晨无尽的寂静……
没有汽车、没有行人、晚归的人们也都进入了梦乡、早起的清洁工还没开始干活，连鸟儿们都还没到起床的时候，万籁俱寂，除了远处隐隐略略，那嗡嗡作响的城市背景噪音，就只有我自己不那么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翻来覆去时，被子摩擦床铺发出的沙沙声。
刹那之间，我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开始湿漉漉、痒痒的有些不舒服。爸爸刚刚呼唤我的声音，依旧在我脑海里回荡。很多年前，晚上在阁楼读书做功课到半夜凌晨的时候，有时在家里加班，工作到深夜的时候。他半夜醒来，也会惊诧又关切地发出这样的声音：
XX!
你还没干完啊？还没睡啊？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声音虽然依旧洪亮，在夜里大声得特别突兀，甚至会觉得吵闹。但是，我却发现惊讶地发现，那声音已经明显地属于一个老人了。
是啊，他毕竟已经70多岁了。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轻松把我扛在肩头，还同时背着行李走好几里地；可以一猫腰一抬手就撂翻比他高两个头的大个子；可以10秒钟内就翻跃两道院墙去抓小偷的那个强壮、年轻、脾气火爆的男人了。
可是，他依然是我亲爱的父亲，我依然不切实际地期望他不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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