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的电影语言很丰富,很多镜头都值得仔细推敲。先说电影的开篇。
人未现,声先传。电影的图像还未出现时,首先传出来健身器材的卡兹卡兹声。血红而喜庆的红底黄字“喜宴”出现,奇怪,没有很喜庆的感觉。
屏幕上还在播放演员表,另外一个画外音传进来,是妈妈写给伟同的信:“伟同,好久没给你写信了……”画面进来,是赵文瑄饰演的伟同在健身,妈妈的声音在温柔而坚定有力地继续。伟同的身体正在做抗阻运动,他的内心呢?妈妈的声音,是否也像那些健身器材一样压迫着他。
这是电影第一幕给我们传达的含义。
《喜宴》是1993年上映的影片,是李安的父亲三部曲中的第二部,那时李安还没有现在名气大,《断背山》也是后来才出;那时赵文瑄也年轻,在影片中有清新的感觉,后来的薛绍美是美了些,却少了这时的青春跳跃;那时的归亚蕾功底也深厚,眼神到底还是比后来温柔些……那时国内的同性电影很少,观众能否接受这样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伟同和赛门的恋人生活稳定而甜蜜,却经不住父母的劝婚逼婚,不得已与房客薇薇假结婚,谁知各种阴差阳错,薇薇怀上了伟同的孩子,赛门和伟同的关系眼看要画上句号。薇薇给出了一个大团圆方案,留下孩子,独自抚养,让赛门与伟同复合,让赛门成为孩子的第二个爸爸。在这个大团圆的结局里,还有妈妈的安心爸爸的放心,终于有了传家接代的人,爸爸也“什么都不用知道了”。有了这次喜宴,有了那一本厚厚的相册,爸爸妈妈在老家收了三万多美金的礼金,现在也终于可以汇报了,爸爸妈妈的脸面也保住了。
李安不愧为电影大师,在这样一个同性恋题材的故事里,讲述了中西文化的对比差异与最终的融合和解内核。
就这个大团圆的结局,我们其实可以做很多种设想。
如果薇薇不同意留下孩子,正如她开始想的:我还有我自己的前途。一个年轻的女孩,完全把自己提出这滩烂泥,远离这个不幸的婚姻,重头开始,也避免给孩子带来不完美的家庭。如果薇薇这么做,伟同赛门会赞同,爸爸妈妈纵然想反对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这个结局里,爸爸妈妈不满意,并且非常生气,没有孙子怎么见人。接下来,伟同势必还要经历再次的催婚逼婚。就算是他可能被父母理解了,但是会在心里留下永远的愧疚。
如果薇薇一定要和伟同在一起,非要这个有绿卡又帅气的男人,哪怕是名义上的也好,赛门和伟同的感情将受到极大的考验。那薇薇的后来,就是现在版的《谁先爱上他的》中的刘三莲,哪怕丈夫搬出去也不离婚,拼命闹。伟同和赛门呢,有可能是后来版的《断背山》中的杰克和艾尼斯,也可能是一辈子活在记忆中的人。
这个结局里,薇薇、伟同、赛门都不开心。
如果不管薇薇留或不留,赛门都要离开呢?父母当然是最开心不过啦,但是伟同就伤心难过了。
所以这个大团圆结局里,薇薇是关键人物,又要留下孩子,又要自觉让开,把情感上的位置让给赛门。赛门也比较重要,他要接受伟同和别人有了孩子,在保守的人看来,这是有瑕疵的感情关系。
这样的情况在国内会发生吗?受着中国传统文化统制的思想,决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个婚礼不办都爹不开心妈不乐意,更何况只有孩子没有父亲的婚姻。薇薇在这样的氛围中,也很难把这个孩子健康地养大。
至于赛门这样的男人,可能存在,但一定活在阴影里,不可能公开的。所以,赛门,最好是全盘接受西方文化的男孩,能容忍瑕疵还爱他如故。
在薇薇的人物设计上,则要满足下面几个要求:要漂亮聪明自不必说;要有一个与伟同结婚的理由,这样的话经济方面不能太好;要有想法又善解人意,这样公公婆婆才会喜欢;要有一点狡诈,这样才能怀上伟同的孩子;要有新思想,这样关键时刻才能让位;要有奉献精神,这样才会留下伟同的孩子……
总而言之,没有这样的女孩,不要妄想大团圆的结局。
这样的女孩哪里找?现实中难有,李安的《喜宴》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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