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 省 的 光 阴   

   

                竹林深处

去菜市场买菜时 ，有位瘦小年迈的阿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跟我打招呼 ，见我一时愕然，便拉着我的手说 :“闺女，你咋忘了？ 俺住院时跟你妈在一个病房里……”

随后，她又对身旁的那个,高出她近一头的老伴儿讲，“这闺女对人可好了……”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不高，略显 黑瘦的阿姨 ，还有她手里拿着的菜， 一个甘蓝， 一块儿豆腐， 还有刚捡的一大摞白菜帮 儿；我蓦地就想了起来……

嗯！眼前这位一时半会儿 没想起来的人, 不就是那个常吃剩菜剩饭的阿姨吗

（一）富婆儿

年前， 我妈住院时，病房有个靠窗住的瘦小的阿姨，每天查房的 医生护士一走，她 就将两个小碗儿 赶紧摆上了窗台儿 ；

初入病房时， 我以为 医院床头 柜太小，放了衣物后就放不下碗了，也没有在意 ，

几天之后，发现她的那两个小碗里，每每都有上一顿吃剩的饭菜 ；

若遇到医院科室里电磁炉 正常的情况下，她就去热一下吃， 如果恰碰到那两天电磁炉坏了，她就把开水倒进饭里焖热一下吃，不管是米饭，面条还是稀饭，都 如法炮制 ……

有几次我给老妈送饭时，特意多带了一份儿 ，她竟推三阻四的 好一顿推辞, 才吃了 ，可当我要将她碗里上一顿的剩饭倒掉时，她却坚决的不肯 ……

本来住在消化内科 ，她又因肠胃病入院的，这样以来 ，我本来是为了让她吃点儿新鲜的饭，她却把上两顿的饭放到下下顿 热了再吃 。

很是让人无奈 ！

几天之后 ,看到了 她的孩子们来看望她，很体面的 一男两女 ；和顿顿吃剩饭的老妈形成了很鲜明的对照 ……

临走，她还嘱咐孩子们抽空儿回家也去看看 自己的 老爸 ；

因是疫情期间，医院探视严格 ， 所以一直都没有见到她的老伴儿 ……

看他如此的节俭， 本来还以为她是单身 丧偶的 孤寡老人呢 ……

那晚，我小心翼翼的和她聊起了天儿 ……

“阿姨，您退休多少年了？ ”

“28年了 ”她说，俺老伴儿退休也有30年 了……

“阿姨，你肠胃不好，不能经常吃剩菜剩饭了 ”，我终于没能忍住；

“我饭量小 ，医院里买饭又不买半份儿 ，所以就只能一顿饭吃两顿了  ，”阿姨说；

“有些菜没动,拨出来，热一下, 还能将就着吃两顿，有些菜 不能吃两顿的，比如炒白菜，炒西红柿 ，放到下一顿，  里面就生成亚硝酸盐了 ，这是一种致癌物啊 ，”我说；

“不碍事的，都好好的，也没有变味啊” 阿姨说 ；

又聊了几句之后，阿姨来兴致了 ，

“前些年我小儿子换大房时，我和他爸 一次给了50万 呢，”阿姨无不自豪的说 ……

“阿姨，看不出 您还是个富婆呢，” 我笑着打趣道；

“人老了，花不了多少钱 ，我们老两口儿身体还行 ，用钱的地方也不多”阿姨说；

“老伴儿退休金 四千多， 我也两千多呢，”阿姨似乎很满足……

“人老了,吃不了多少，不比你们年轻人 ， 我俩用钱的地方也少，不像你们年轻人，处处都得花钱 ；

俺孙子都大学毕业了，也快要结婚了，儿子的房子太小了，想换个大点儿的，过两年 孙子一结婚, 就娶进家了…… ”阿姨兴奋的替儿子 规划着 未来……

“阿姨，那你们一个月生活费 能用去多少呢 ？”我说……

“一年也就万把块钱吧 ……”她说

“那买衣服鞋袜之类呢”我说

“一千块就挡住了，人老了也穿不了什么好衣服 ，再说啦,现在的衣服都结实，又穿不烂的，孩子们有时也给买 呢， ……”

“你猜，阿姨俺一年能攒多少钱？”

“小五万了吧？”

“七万”阿姨自豪的说

哦！我惊诧到……

心里却在想，节俭的阿姨啊， 全是在自个儿嘴里省出来的 啊……

（二）你还不如给我200呢

友友小蓝那天电话聊起了母亲节给自家老妈买花儿的事儿 ……

小蓝的妈在同龄人中还算是一个比较讲究的老太太 ；

衣服每每都穿的很周正，也较为时尚 ， 头发也整理的恰到好处 ；

一次小蓝和她在小区散步时 ，看到小区中有人捧着鲜花，提着礼物 给自己的 家人过生日时， 小蓝的妈妈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

母亲节到了 ，小蓝特意带上了,她在前一天订的一大捧扎着漂亮丝带的带音乐盒的鲜花 和在专卖店买的一条漂亮的蚕丝丝巾前往老妈家……

一进门儿，老妈就高兴的接过了鲜花儿， 把它摆在了餐桌上，

午餐时，她老妈要誊饭桌儿，就 捧起了那束鲜花， 满脸幸福的 嗅了一下 ，那神态灿烂的笑容如同新娘，之后便小心翼翼的摆在了茶几上 ……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天儿 ，喝着红酒,好不惬意哦 ；

聊着聊着，老妈突然瞥见了那一捧茶几上姹紫嫣红 的康乃馨与玫瑰 ，便问起了花儿的价钱 ；

正啃着鸡爪儿的 小蓝便调皮的举起了两个正在啃着的鸡指头 ；

“20元”，

七八岁的小侄子插嘴道 ，

“你给人家笑笑吧 ”小蓝瞄了他一眼，

“是200吧,

老婆子，看不出你身价倍增了……”小蓝爸调侃道……

“啥？200？”小兰妈疑惑的又重复了一遍 ……

“你个死丫头，花200块钱买捧鲜花儿，不顶吃,不顶喝的 ， 你还不如给我200呢…… ”小蓝妈夹着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边说边睁圆了眼睛 ……

那丝巾呢 ？丝巾花了多少钱 ？小蓝妈又追问道:

“80 ，”小蓝说，

“嗯，丝巾虽然贵点儿,但实惠，还能多戴几年呢……她老妈说；

小蓝电话里悻悻的说 ，一看她老妈这架势， 竟没敢说 出丝巾的真实价钱 ……

买的是专卖店的外贸货 ，我是会员，打折后也500多呢……小蓝说；

“你说我老妈是不是个穷命呀 ？羡慕着别人的美好生活， 挨到自个儿享受了,却处处都舍不得用 ？”

她穿的哪件衣服都不是我买的？ 质量好不说，价格也不低啊，她问我时 回回还得给她报个折上折！若那天她问时,我一时半会给忘了，报的价太高了，她就又换下来压在箱底儿里，不舍得穿了……

小区里有识货的大妈，每每问及她的衣服时， 她竟大包大揽的说: 找我女儿买吧，她 买的衣服都很便宜呢， 一二百一件 ……

你说令不令人啼笑皆非？

（三）烧的不知姓啥了

大约是五六年前吧，刚流行起橡胶制品 ，旅行社的友友给我从泰国捎来了一只价格不菲的纯橡胶的枕头 ，因早早就听说了 不生螨虫的 橡胶 枕头的种种好处， 高兴之余 我就欣然接受了 ；

一次， 在家具店陪朋友给孩子看书柜时碰到了这位友友，

闲聊时得知 ，她花了两万多 ,给自己的老妈从泰国买回 了一床15 公分 厚的纯橡胶的床垫儿 ，

一周后 回家 ，问及老妈 使用的情况时，她老妈说软硬很舒适 ，皮肤也不痒了，总之感觉很好……

当问起价格时，她还没敢说原价 ，只说了原价的一半儿:1万 ……

谁知，她老妈接下来的举动令她惊讶不已，

她老妈掀起了床单，用力抽出了床垫儿； 勒令道 ；你给我 搬走 ，1万块钱买床垫儿，我烧的睡不着 ；

“有两个钱儿了,都烧的不知道姓啥了 ？”

她说，那一刻她都不知如何形容 自己的老妈了 ？

她满脸胀得通红，怒目圆睁 ，不依不饶的 逼着自己 往出搬床垫儿 ……

没办法，她只好叫家具城的朋友先帮着 搬去了家具城 ，放了几天后，她又搬回了自个儿家 ；

原本想着她母亲操劳了一辈子 ， 大半生都患有皮肤瘙痒 的毛病，一到冬天尤为严重 ，听说橡胶 床垫儿 有防螨虫， 治瘙痒的特性 ，她才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床回来 ，谁知自个儿的老妈却不领情 啊！

她说；在她老妈的想象中， 这个橡胶床垫儿应该跟海绵床垫儿一样，最多几百块，不超过1000 吧，

两万多的价格 已经大大的超出了她的预期与认知了……

所以宁可让自己的皮肤瘙痒的难以忍受,也不能,不应该去 享用……

哎！

对自己苛刻的近乎到了极限；

这也许就是从苦难中一路走来,节俭了一生的，中国大妈们的通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