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有过一只小黄狗,后来因为它咬我裤腿,把我吓哭了,大姨夫便把它宰了,配着酒吃它的肉。这件事情有很不同的版本,母亲说的和小阿姨说的不一样,小阿姨比我大10岁,那时候应该也还是个半大孩子,我不能判断谁的故事更真实,外婆也不回答我。我自己什么也记不得,听得次数多了,就在脑海里出现一个模糊的画面——一只小土狗围着我的脚转悠——我始终确定不了,这是我的幻想还是被叫醒的记忆……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养过猫,还养过好几个,它们是分着批来到家里。
大约是我二年级左右,大姨夫为了满足姐姐养猫的愿望,从他的母亲家里带回来两只小奶猫,送到了外婆家的院子里。这两只猫咪,一只是白色的,一直是灰白的。那天,我和姐姐都兴奋极了。外婆似乎不那么欢迎小猫崽们,但看姐姐期盼了那么久,也就没有拒绝。她从后院找来一个旧竹筐,半米宽的口径,大约六七十公分深,她还找来一些废旧的纸箱,拆开,把纸板垫在竹筐里,小猫的家算是安置好了;因为是在夏天,还挺好对付的。
小猫们应该已经断奶了,身体大概有20厘米左右长。可是它们的叫声还是奶声奶气地,煞是可爱。对于这个新家,不知道小猫们是否满意,它们只是乖乖地呆在筐子里,一会仰头望着筐边上探着脑袋盯着它们的姐姐和我,一会又低头叫唤,尝试着扒拉着硬纸板,纸板发出嚓嚓声,小猫发出喵喵声。那天,我们俩简直就想住在这筐子旁边了,到了晚上,姐姐更是不愿意回家。
只是我们不知道,外婆已经在旁一直发愁呢。这小猫们得吃点啥呢?还得伺候屎尿呢。
后来外婆决定——小猫就跟着我们吃。我们吃青菜,它们就吃青菜汁拌饭;我们吃红烧肉,它们就吃肉汁拌饭;我们吃红烧鲫鱼,它们就吃鱼汁拌饭加啃鱼头鱼尾巴。外婆专门找了一个旧的搪瓷碗,给小猫们当饭碗,也当水盆。吃青菜饭时,有时候它们就不吃了,好半天,饭碗里还是满满地;吃肉吃鱼时,它们就吃得噗嗤噗嗤,还会出类似于“yummy yummy”的声音,把我和姐姐都乐坏了。我们希望它们多吃鱼和肉,所以有时候姐姐也会从自己家里带来鱼汤和肉汁喂咪咪们。
我们会把小猫从竹筐里抱出来,它们自由地在院子里屋子里游荡来游荡去;经常和我们玩躲猫猫的游戏,要不是它们忍不住发出叫声,有时候我们都找不到它们躲去了哪里。那时候,我是敢抱小猫的,我会学孙悟空,给它们画个圈,强迫它们呆在一个地方,不准它们动弹,一动我就抓它们回来;我会追着它们跑,然后被它们反过来追,我逃地比体育课测验还要快。渐渐地,它们也认准了竹筐这个自己的窝,玩累了,就自己跳进筐子里睡大觉。每天这么玩玩闹闹吃吃睡睡,小猫很快就很明显地长大了。
但是,开心的好像只有姐姐和我,还有那时候读高中的小阿姨和难得从市区回来的小舅舅。
外婆对小猫咪的态度始终像个严厉地教导主任。竹筐里的纸板是一直要被更换的,被猫尿浸湿了会很臭的;猫咪随时可能大小便,都需要被收拾干净;它们肆意地游荡,踩坏了外婆珍爱的小花朵们;它们试图爬上果树,抖落了娇嫩的小果子们。它们不想吃菜汤饭时,也会赌气地把饭碗打翻,饭菜撒一地。它们会扯蚊帐玩,把纱帐拉扯出大大的破洞。这一切,外婆都一一摆平,一边埋怨着这两畜生,一边对它们破坏的一切修修补补;还会对它们进行惩罚——不给吃肉吃鱼了,如果是菜饭都被打翻了,那就索性饿着猫肚皮。小猫咪们会在外婆脚边发嗲,喵喵叫,似乎寻求原谅。外婆忙碌地让开她的大脚,说着“去去去,小畜生,别妨碍我做事情。”
而有时候,小猫咪出门游玩,半天不回来;外婆却也会焦急。会在搪瓷碗里放上鱼汁拌饭,然后去前院后院里呼叫“咪咪”,一边还嘀咕着“可别被老野猫们拐走了。”通常,这时候回来的咪咪们,就会得到外婆的笑脸和抚摸,“yummy”完一碗后,说不定还是再续上一点儿。
转眼冬天来了,竹筐显然是太过透风了些。外婆把筐子从院子搬来安置在室内,还找来破旧了的棉衣和毛巾,给筐子里铺上围上,还拿一个旧的大锅盖,盖在筐子上。吃饭的搪瓷碗也被摆到了室内。每天晚上睡觉前,外婆都要去巡视一下猫窝,看看两个小畜生是不是乖乖在里头了。
我不记得这两小猫陪伴了我们多久。那时候太小了,又每天去上学,时常不在家。只是记得它们先后就没了,我也不记得之后是怎么处理的。只记得,那个搪瓷碗和竹筐被外婆收了起来。之后一小段时间里,我们吃剩下肉汤或者鱼头鱼尾巴时,外婆就会嘟囔一下“小畜生们在么,倒是可以吃掉了喏。”
我们住的老屋的屋顶上,一贯有野猫们来踩踏,我们的果树上,也有野猫们喜欢攀爬;春天的时候,几只野猫还会公开“谈恋爱”,大半夜的还会发出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叫声。一点都不如我们的小咪咪们可爱。我讨厌那些野猫,粗野又难看,有一只还瞎了一只眼睛。我们的小猫咪如果能好好长大,肯定比它们乖巧美丽,也会懂事讲规矩—— 其实后来,它们吃青菜拌饭的时候也会发“yummy”的声音,吃完,用小爪子把自己的小脸抹得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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