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回忆一直在,固定在特定的空间里,缺少的只是一个缺口。
其实我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在这个冬日暖阳下拿起手机点照相按钮就行了,只需化几秒时间,偏我闲得慌,逆其道而行,化个十数分钟,用复杂的文字来描述简单的画面.。
寺庙古树下石凳上静坐的老僧,一片枯叶悄无声息地落在冒着几丝热气的茶杯旁;透过明亮的落地长窗,看远处白雪包裹的连绵群山,近处,石楠上的积雪滑落到黑色柏油路面,无声散开.......或许,我们可以更休闲,在这个雪后的冬天烫上一壶小酒。
有些回忆,刻意着增删了细节,以求得更完美一些,哪怕是一张被虫子噬咬过的落叶。
江南儒浜,靠近银河路的绿化带,在河流的拐弯处有片朝阳的土坡,上植半绿半黄的蹩脚草皮。江南午后的暖阳在冬日里温柔地剥去白杨宽大的树叶,抚摸着排列有序的香樟,红枫,黄杨,躺在这草坡上晒会太阳,应该是极奢侈的事吧?!
有三位汉子着灰暗色调衣衫,五十左右年纪,在河边向阳的坡地上铺上了蓝色雨衣,脑袋微倾,酣睡,旁边散放着几件搞绿化用的工具。
在向阳坡地上午睡,该是很奢侈的事吧?!此时,我在公交车上享受近一个小时的闲暇辰光,想起当时我没拿手机为三位汉子照张相,忽然就觉得庆幸起来,说到底,我还是喜欢用文字记录的。
事实上,很少到城里的我似乎选错了公交车,建材市场出发的113城区环行,我只注意中间它经过城北的某个车站,不曾想它不是简单的环行,一遍遍不停地走S形,很扁的S形,绕了大半天,也没往城北靠近多少。
我在向回忆靠近,本来可以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为此,我甚至没吃午餐,只为了能够节省一点时间,赴一场久远的约会。
因了我向来粗心的小失误,宽裕的时间竟变得有点紧,快五点时,总算到虞山北路。
黄昏的虞山北路正是拥挤的高峰,也怪我自己,凡事都太不上心太随意,非得穿过城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往北经兴福、三峰,然后,折向西北,小石洞方向。
其实早到一点晚到一点真没那么重要。那些回忆总是会停留在那里,等待捡拾。
我愿等繁华过尽,寂静如水,如这冬夜里,隐约的月光。
那个女人饱含深情,在唱一首《当你老了》的歌,家庭影院的空间不大,十几个人在一起,多少有了点拥挤的味道。
我又喝多了,努力着让我分散的思维聚合,努力着让自己能显现出正常的样子。我很正常,偶尔会不正常,比如听一首《当你老了》时,我竟然会想起三十多年前,同样的一个人,唱的歌名是《妈妈的吻》,那时她还是个稚气的小女孩,为了发出完美的高音,她手捧胸口,半弯了腰。
一晃经年,台上唱歌的她气定神闲,甚至中途还在兴致勃勃地开“当我们老了”的玩笑。
嘈杂之外,我还是看到了原来的样子,胶原蛋白充裕在脸上手上,和所有裸露的肌肤,青春在肆无忌惮地挥洒。
只是年少时的我们还是太腼腆了一些,许多性情,因了长辈的淳淳教诲,刻意地收敛。
那么如今,这一帮老人相聚,仰脖饮尽一杯酒时,算不算是对曾经的青春的一种告别?
当我老了,我凝神看她的容颜,再怎么精心掩饰,留下的毕竟只是隐约的模样,皮肤在松驰,一些精神随着岁月日渐消散,除了心中那丝顽固的不甘,还在努力着挽留。
虞山西的山脚下,竹林茂密,宰一只羊,开几瓶好酒,江南的味道总是让人奢迷却方向,他说,我年纪最小,白发最多。
还有他,戒了烟,无法正儿八经地开口问他原因,而他总有调侃自己的理由。
然后各自揶揄着,咋都在保身架?想长生不老不?
然后她干了,补偿了年轻时、那一杯不敢尽兴的酒,鹅黄的线衣,温湿了岁月。
山水桃源,也只有颜市,才会有这种名字,有想象的余味,有睨视天下的大气,和自然的随意,入了风,了无痕迹。
我的醉眼里,我们还是一帮不羁的少年,在轻风中朗笑。
他说,别客气,我们就是一家子,笑容之外,是纵横的细纹,烙在眼角和额头。
和血脉亲情又有了些许的不同,我们这一家子,说的是我们一起经历的悲欢,一起看过的朝阳晚霞,一本书,一首诗,或是一曲萦绕了N年的歌。
那个满头白发的小伙子在唱《挪威的森林》,对了,那时那位叫伍佰的艺人,弹着吉他流着满头的大汗,雪白明月照耀大地,藏着你不愿提起的回忆。
所以可以拥抱,可以和从前那样,将手搭在对方的肩头,可以俯身侧头,凑近了耳朵,说一些陈年的往事。
有一些,是青春的秘密,随着时光的流转,发酵成一杯甘醇的酒。
只是,这一杯,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可以被我们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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