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年前那个秋天的一个下午,公社初中组织全校师生进城看电影。而我们姐弟两个因为家里没钱又缺乏劳力,中午灰头丧气在校吃完酱油蒸饭,很不情愿的回到离校五里路的家里,跟着母亲下地干活。
那时“进城”对于一个乡下孩子来说,不亚于现在去趟上海的迪士尼乐园。印象里我有一年因为生病住院,才进过一次城。所以碰上学校这种活动,乡下的家长都很拥护,每个孩子都带着家里给的几角钱,兴高采烈的去开眼界去了。
而在我家的那块沙砾地上,顶着日头,母亲埋头在给番薯打垄,而我和姐姐在锄草松土。借着歇气的那会,俩人总不自觉的将头转向县城的方向。姐姐酸酸的提醒我:“他们现在应该下双塘岭了。”而我对着母亲抱怨:“你难道给我们每人5分钱都不行啊,我们只要买根棒冰吃就够了?”母亲终于被我们撩拨得火冒三丈,冲着我们发火:家里造房子,你爸爸跟工地上工友借的钱要还,这几个月都没钱寄回家,你们两个学费都借的。家里哪里有钱!你们不能懂事点啊。
盛怒之下,姐弟两个半天不敢吱声。当日落西山,地角的姐姐伸腰又怯怯发出一声哀叹,现在他们可能看好电影都回来了。这话使同病相怜的我,触景触情,扯开嗓子开始高歌一曲《雁南飞》,没唱几句,前面就响起母亲的大嗓子:嚎什么嚎!活生生把我满腔的诗情画意和衷肠憋回肚子,也许她那一刻扼杀了一个未来的“中国好声音”。
记得那天,收工回家时,我站在村外那小小的坡地上,遥望暮霭里的城市,狠狠的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走出大山!
若干年后才知道,那时看到远处几根大烟囱是属于巨化(一家大型国企); 而那时叫衢县的县城,在那块地,那年头全被桔树遮挡住,看不到一丝边角;而大山只是指村西的一块小高地而已,高不超过20来米;而我们村就在城市15分钟车路的郊区,那会走路却要一个半小时。
又过了若干年。我终于在城市里成了家,娶了个城里的姑娘做媳妇,生了两儿子,也买了房和车,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活状态,一切因我的奋斗而改变。不要嘲讽我的浅薄,前几年有个叫麦子的人写过《我奋斗了十八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一文,当时觉得深有其理,因为通过几十年的努力,我们确实改变了“进城看电影”和“与你一起喝咖啡”的窘境和品位。但公正,公平,文明、法制与脏乱、愚昧、贫穷,落后,还是大部分农村和城市的分水岭,因为直至今天,甘肃农村一母亲毒杀四个孩子的事还在发生,农村向城市挺进也将有很长的路要走。
又过了若干年,我却慢慢明白,在奋斗的途中,我们丢失了很多,比如健康、快乐、善良、情操等等。虽然巨化的烟囱还在飘烟,但当年的文明象征成了今日的污染点;小高地也已夷为平地通了高速,城市建筑也已造到村门口。
静下心来想想,我与30年前的我理想中的生活相比,自己已好得很多很多。
今日,我试着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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