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陆是被两位医生的谈话声音吵醒来的。
他刚做完肾移植手术，此时身体还很虚弱，虽然意识已经慢慢清醒了，但眼睛却还是睁不开。于是他继续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休息。
“王医生，我们这样做真的可以吗？这不是违法的吗？”一个年轻医生弱弱地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害怕。
他口中的王医生冷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说：“小赵啊，要我说你还是太年轻，这种事在医院那可是常见得很，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那万一……万一那个女孩子死了，家属闹起来怎么办？”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死了就死了，发生排异反应了呗，难道家属还把她的肚子剖开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新肾啊？再说了，她就一个穷光蛋哥哥，再怎么闹也是闹不起来的，最多我们到时侯赔点钱给他。你知道我们换肾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吗？肖氏企业的少爷啊！肖氏企业在上海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啊，所有大型医院的医疗设备都是他们供应的，你想想他们家财力有多丰厚！他们家就这么一颗独苗苗，肖老夫人早就放出话了，等她孙子彻底好了，我俩立刻就能连升三级，更不用说这次光订金就给了我们一千万！”
“可是……”那个年轻医生还想说些什么，却直接被王医生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事情已经做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有空想这么多，还不如好好去照顾一下肖家少爷。如果你实在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那就干脆拿着五百万滚蛋，去个小县城当医生吧，就看你舍不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了！”
年轻医生立刻就闭嘴了，显然是被王医生劝住了。
没多久李陆便听到关门的声音，他以为两位医生都走了，没想到有人来到了他的床边。
“兄弟，我也不想这样的，谁让你们兄妹俩无权无势还无钱呢！”说完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也离开了病房。
一个惊雷在李陆脑袋里炸开，把他炸了个七荤八素。如果说原本还听得有些迷迷糊糊，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个无良的医生，把他用来救妹妹的肾，换给了另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李陆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那么善良的王医生，居然做得出这种事！他当时还满怀感激，以为妹妹碰到了一个好医生！
李陆恨不得马上去找他们拼命，但他一动，伤口就被撕裂般地疼起来，他只能颓废地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
02
李陆今年二十八岁，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汉子，早就结婚生子了。他因为家里确实穷，早几年又要抚养小十岁的妹妹，婚事就这么被耽搁下来了。
至于他的父母，更是老早就离世了。他爹叫李源，本来祖辈是医药世家，因为李源是祖父晚来得子，家里人舍不得他吃苦，最后竟没让他把医术学下来。
祖父原想着即使李源没什么本事，家里的财产也能够让他衣食无忧了，更何况家里还帮他娶了个好媳妇。
谁知道祖父撒手人寰之后，李源突然染上了赌瘾，最后竟把家产全部败光了。
他娘秦芸原本也算得上是千金小姐，可惜家道中落，娘家早就散了。最开始几年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虽然李源不管事，但她带着儿子省吃俭用，好歹还是撑得下去的。
李陆十岁那年，秦芸生下了妹妹李柒，李陆给妹妹取了个小名叫“小七”。
本以为李源会变好，没想到变本加厉，最后甚至把秦芸的嫁妆都全部输光了，而且喝醉后常常对她拳打脚踢。
秦芸绝望之下居然上吊自杀了，等李陆采完草药回来，秦芸的身体都已经僵硬了，而出生不久的妹妹则在床上嚎啕大哭。
第二年，李源喝醉后在赌场大闹，说是赌场害得他家破人亡。赌场的打手可不是用来好看的，当场就把李源揍了个半死，最后李源在回家的路上掉进河里淹死了。
听到消息后李陆并不觉得有多么悲伤，他只是抱了抱怀里的妹妹，在心里说：小七，以后就只剩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其实他自己都还是孩子，为了不饿死，只能到处去干苦力，妹妹则寄放在隔壁李奶奶家。
有时遇到好心的主人家，会让他带点点心回来，他就飞快地跑回家，送给李奶奶和妹妹吃。李奶奶每次都不要，在一边含笑看着妹妹吃。
那时候李陆觉得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还是蛮幸福的。如果可以一直和李奶奶、妹妹生活在一起，再苦再累他也不怕。
可是后来，李奶奶也去世了，李陆只能带着小七到处找活干。
一晃眼十多年就过去了，李陆本来以为日子终于好起来了，谁知道老天爷居然和他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妹妹在学校体检，查出得了尿毒症，一开始还能通过肾透析治疗，但并没有什么效果，最后他只能听从医生的建议，给妹妹进行肾移植。
他自然是没有钱买别人的肾，好在他自己的肾源和妹妹匹配成功，至于做手术的那一大笔钱，还是他卖了祖传的医书换来的。
他现在还记得买书的人眼中的惊喜，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因为不会医术，那本书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废纸罢了。
至于为什么这本书没被李源卖掉，只能说李陆的祖父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他临死前偷偷地把孙子叫到床头，让他把这本书收好，还让他对天发誓，一定要好好保管好这本书。
想到这里，李陆无奈地苦笑一声，他到底还是没有做到，只能死了之后再去向祖父请罪了。
03
李陆回想起自己的这一生，还真是乏善可陈啊。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应该好好跟秦芸学认字，然后自己学习祖传医书，说不定妹妹的病就能治好了。
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改变不了。
李陆等身体缓过来之后，强忍着痛去病房看妹妹。
妹妹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她脸色惨白，明明已经很瘦了，却因为水肿看起来反而比以前要胖一点。可是哪怕是这个样子，李陆还是觉得她很好看，和他们的娘一样好看。
正想着，妹妹突然皱了一下眉头，满脸痛苦的模样，应该是又开始痛了。她缓缓醒来，看到床边的哥哥，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哥哥，你来了呀，我今天好像好一点了呢，医生说我没有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李陆鼻子一酸，她根本就没有做肾移植手术，怎么可能好一点了，至于可以出院了，肯定是医生骗她的。但他怎么也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于是只好配合她说：“那就好，你好好休息，等你出院了哥哥带你去吃大餐！”
因为生病，妹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每次才吃一点点就又吐了。
“我不想吃大餐，我想吃你蒸的鸡蛋羹，我小时候最喜欢吃那个了。”小七轻轻地说，“哥哥，我上次跟你说在花园里碰到的那个和我得一样的病的男孩，他好像也快好了，我们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去逛公园。”
大概是太痛了，小七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停了一下又缓缓地说：“这些都放到一边，哥，这些年辛苦你了，等我好了，你赶紧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吧。”
眼泪已经在李陆的眼眶里打转了，他转过身快速地擦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妹妹说：“哥哥，我好像看到娘了，她真的好美啊！”
李陆一惊，急忙回头，却发现妹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也滑落下去。
“医生！医生！”李陆大喊着，情急之下甚至忘了按铃。
好在医生马上就来了，就是那个王医生，他上前查看一下后沉痛地说：“病人因发生排异反应，已死亡！”
李陆目眦尽裂，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喊道：“你这个骗子，你根本没有给我妹妹换肾，你这个杀人犯，你把我妹妹还给我！”
旁边一个年轻医生惊恐地喊道：“王医生，他都知道了！”
王医生瞪他一眼，冷静地说：“家属因承受不住打击，已经精神失常，赶紧让保安进来！”
保安来了，李陆却仍然死命拽着不松手，哪怕是死，他也要帮妹妹报仇！
突然，病房里涌入一群穿黑色制服的人，为首的那个快速地往李陆脖子后面一敲，李陆瞬间就瘫软下来。
“所有无关人员全部离开，清理现场！”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李陆却再也听不见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分钟，他只觉得满心的不甘。老天爷，你实在太不公平，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必与你一斗，我要斩尽世间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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