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竹林
张升平
我任教的学校坐落在几个乡村之间,是一所典型的农村初中。三十五年来,我一直在这里和它相守着,从来也没想过要离开它。有人说,和什么相处久了,就会和它融为一体,就像夫妻,外人看来不会觉得亲昵,然而自己心里只觉得难舍难分。
学校背靠着一座小山,山坡上长着许多树,站在校园里,就能欣赏到那青青的山的肌肤。老师们上过课后,抬眼望望不远处的小山,劳累一下子就减少了许多。
当然,让人感到惬意的不只是远处的小山,校园里的有片竹林也让师生们流连忘返。
竹林位于校园的东北角,面积大概有好几百平方。关于这片竹林,还有一番来历。十几年前,学校曾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改建,建设建造美好,同时也制造垃圾。学校改建完成了,一片废墟也堂而皇之地应劫而生,它的存在影响了全校几百师生的心情。校长听从了大多数教师的意见,就在这片瓦砾盘踞的地方,埋下了几段竹根。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几条竹根当年就孕育出几棵新竹。看到那几株孱弱的嫩竹,老师们兴奋极了。他们都是文化人,懂得星星之竹可以成林的道理,而且他们似乎还从那几株嫩竹的生长中看到了“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的美好远景。
我们学校的营老师是一个喜欢草木的人,在这片竹子落户、生长、护理中付出了很大的心血。他知道竹子喜欢什么,他像呵护学生一样地呵护着竹子的成长。面对着一片乱石与杂草齐聚,荒凉和颓废共挽的杂乱所在,营老师要用细心和耐心化腐朽为神奇。竹子刚来到校园的那几年,营老师利用住在学校的便利条件,自觉地承担起为竹子的生长保驾护航的责任来。几百平米区域内的大大小小的石块和瓦砾,整理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营老师用他的努力做到了。
竹子懂得报答,仅仅二三年的时间,高高低低的竹子们就已经把昔日一片狼藉的地方打扮得青绿靓丽。我也到过一些学校,它们的校园里不乏奇异的花草以及高低的树木,它们都在努力地把自己的校园打造成为学生学习生活的乐园,但很少有栽植成片成片翠竹的。我们的校长是聪明的,他知道什么风景才是学校最应该拥有的。
竹子是常绿的植物,有了它,校园的四季都不会感到寂寞。春天,特别是在雨后,破土而出的竹笋,会向你展现自然界生命的蓬勃和旺盛;夏天,骄阳似火,你只要走进了竹林,你就走进了逃脱炎热的庇护所;秋天,一阵风来,竹子在愉快地摇摆,那呼呼的声音,成了校园里一曲动人的交响乐;冬天的竹子更美了,一场雪后,青黑的竹叶上有洁白的雪在涌动,看到它,让你一下子觉得即使寒冷,也有美丽在肆意地张扬。
我们校园里的竹子属于观赏类竹子,成年以后它的直径在五六厘米左右,身高也不过四五米。它不算伟岸,甚至连高挑也谈不上,所以它只用浓密去打动人们的眼睛,它只用青黑去愉悦大家的心情。只用菊花、月季去打扮教学楼前的广场是单调的;只用梅树、藤萝去装饰校园的小径也不能算是聪明之举。美应该是丰富和恢弘。《诗经》里说:“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可见,一个单位、一个机关,有了松竹,那才是大美。
竹子是文人墨客的宠儿,一直以来,喜欢竹子的人很多。《世说新语》里记载了这样一件事:东晋名士王子猷,他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第五子,他曾经暂住在别人的一间空房子里,随即叫家人种竹子。有人问他:“暂时住一下,何必这样麻烦!”王子猷吹口哨并吟唱了好一会,才指着竹子说:“何可一日无此君(怎么可以一天没有这位先生呢)!”可见这位王先生是如何的喜欢竹子了!
“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和蝶。”清代的郑板桥一生爱竹、写竹、画竹,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 千秋不变之人。”可见,他把竹子的品格和人的品格联系在一起,意味极其深长!
学生们也喜欢竹子,这些平时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学生,他们也懂得对生命的尊重。多少年来,校园里从没有出现过孩子们踏竹、折竹、焚竹的事情。春天,一场春雨之后,我也会带着学生来到竹林里,让孩子们观察百千柔嫩的竹笋竞相钻出地面的场景,让学生聆听竹子拔尖的呢喃,进而让他们体会生命跋涉的艰辛。
孩子们肯定明白了成长的意义,同时也做好了将来独步人生的准备。
东晋的陶渊明爱菊,北宋的周敦颐爱莲,清代的郑板桥爱竹。菊花的清高飘逸我学不了,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我也难以企及,也许只有竹子的坚韧有节自己或可学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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